说罢, 她目不斜视一脚向前而去,丝履的鞋子正巧踏在白伞上, 白纸伞彻底被踏进了泥里,伞骨崩断扭曲沉在泥水里, 如一团被被抛弃的废纸团。
跟在灵思身后的师兄弟们不免沉默,灵思见众人不去,侧过头冷声问:“怎么,想回去了?”
众人不敢,拾级跟上, 只是跟着的人却是不敢踏上这柄伞, 接绕其而过了。
待蓬莱阁一行人过了山门的凡尘道, 入了洱海, 雨势便被洱海的阵法截在了山头之外, 所有的雨丝自天空坠下, 滴洒在洱海穹顶上方淡蓝色的法阵上就如同滴进了汪洋大海里, 融入无痕, 寻不着半点踪迹。
清月将蓬莱阁的众人安排于洱海右侧临近观潮阁的院落里,而后才领着众师弟们回正殿。
清月对众人道:“大家也累了一天,辛苦了。只是明日起诸派便会接连上我洱海, 还需大家多加仔细。青岩你领着十六他们守山门, 莫要失了礼节。”
青岩称是, 清月瞧见了明朔频频向后看去, 便对明朔道:“去见你的朋友吧。”
明朔便高兴的应了声,转头就走。
青岩瞧着她的模样,不免嘀咕:“知道是去见朋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会情郎呢。”
明朔喜欢美丽的东西,三年来这一点洱海人尽皆知。明朔虽入门时低调寡言,但由于这点本性,对于清月也总比对其他师兄弟亲近些。而清月也对明朔更为亲切些。洱海掌门本来得到了清月这样的徒弟,是不愿再收旁人为徒。清月虽与众人互道师兄弟,但他的成长之中,确是没有任何师兄弟存在的。旁的长老或许会收上三四个徒弟互相比较竞争,清月则因为天赋超然,而始终一人。
故而当他听见了洱海的门种被敲响,下了山门瞧见了站在朝珠花前朝着他笑、说着想要加入洱海派的明朔时,方动了心思,求了洱海掌门收明朔为徒。
清月已然可独挡一面,洱海掌门只当他是为了全心中的一点念想,便也同意了这事。加上虽收了明朔,但明朔的教导全由清月一手负责,掌门也并不觉得多事,反倒觉着这是个提前锻炼清月准备接手洱海的机会。
正是因此,清月对明朔总归特别些。他悉心教导明朔术法,可明朔却总是惫懒懈怠,从未将洱海的秘术当一回事,更对证道显得兴趣缺缺。她入洱海,仿佛真的如她在花下所说,只是为了找个地方安家落脚。可即使如此,每次掌门考校,哪怕明朔是当时才攀着他的肩膀借书来看,等到考校至她,她用的总是最熟练的那个。
清月还曾气过对方这般糟践天赋的行为,但他每次不说两句,她便会对你软软道:“师兄,天热,吃点冰果子吧。”
清月自认持心中正,从不偏椅,但到了明朔这儿却总是行不通。洱海的众弟子也曾对此不解,清月曾对潮生海的貌美女修都曾不假辞色,为什么偏偏会对相貌普通的明朔没了法子。
青岩是能理解清月这种无奈的。
明朔看似容貌普通,但她的眼睛却出奇好看。明明看似丢入人群中便再也找不见,可她站在你的面前,带着笑意看着你,你便莫名其妙地似被攥住了心神,仿佛要沉进她的眼里去。
以往青岩从书中看到“美人在骨”这句话,还曾嗤之以鼻,认为红颜枯骨,若是没了皮相,这世上哪还会有美人。直到明朔行三跪礼入洱海,那一日她跪于正殿九十九级台阶下,行完礼仰着头看向他们一众立于阶上的师兄弟们,忽得便弯眼笑了,露出浅浅的虎牙。
——只是寻常人的相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