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易尧原本看着她遮脸的样子,觉得似曾相识,可她又把贴了花黄的半张脸露了出来,一瞬间将他从云端拉入现实:那是郑家三娘,一个纯血统的汉人。
他走了过来,缓缓坐在了康平的身边。
康平放下扇子,倒是自觉地给他让了个位置:“咱们这算是达成交易了?”
被“交易”两字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刘易尧先是一愣,接着望了一旁熊熊燃烧的烛火一眼,突然觉得帐子里的空气,有些拘束。
哦对,他俩的婚约,不过是一场交易罢了。
他之前似乎有些失态地认为,郑家三娘同他定能举案齐眉?
康平看着他终于显得清明了些的眼神,还有微微下垂的唇角,知道自己方才的话有些伤人,但是——
刘易尧不知道她是慕容康平,她可是完全没法接受同这个自己看着长到十岁的孩子做些什么……纵使他已经弱冠了。
她盘起腿来,笑得云淡风轻,仿佛丝毫不在意这些,靠着凭几懒洋洋道:“世子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
刘易尧的眉心微微动了动。
她的脸上还带着娇妍的新妇盛妆,身上还是云锦繁织的大婚礼服,这会儿却盘着腿,问他下一步的计划?
他说:“三娘你的计划呢?”
康平几乎要笑出声:“可是世子告诉我,要同我共同进退的,世子不是想匡扶五姓,推行汉化——以竟镇国公主遗志么?”
刘易尧一双浅色的眼珠定定看着她:“郑三娘有何高见么?”
新婚之夜,竟然要在青庐中给夫君上政治课,康平觉得自己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将凭几推了出去,扯出一块白布来。刘易尧看了一眼那块白绢,拧了眉头道:“这是什么东西?”
康平摆了摆手:“不知道,出门前韩姨娘硬塞给我的,叫我晚上铺着睡,也不知道是何用处,汉人的习俗吧!”
刘易尧听着这话觉得有些不对,可品了半天,又瞧不出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却见康平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小盒胭脂来,拿手指沾了,开始在白绢上头涂画。
这场景怎么看怎么熟悉,就好像在梦中见过一样。刘易尧竟觉如庄周梦蝶,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抑或蝶之梦为周……他今日真的……成婚了么?
“你听着没有!”康平见他走神,突然用手指戳了一下刘易尧的额头。
刘易尧一双琥珀色的眼中,不敢相信地望向康平,却见她皱着眉,一脸“孺子不可教也”,开口道:“你不是要替镇国公主完成遗愿么,我现在讲给你听朝堂局势,你却又不肯听,是觉得我知道的,肯定没你多么?”
刘易尧确实有这方面的疑虑,但看着她笃定的神色,竟不知为何无法开口质疑了。康平轻笑两声:“我虽然养在深闺里头,但我的父亲好歹也是南阳郡公——哦,不对,现在已经是南阳侯了,我母家也是陇西李氏,四个舅舅供职于御史台,而你呢,你是镇国公主养子,圣上肯定顾忌你,加上睿王殿下又不理政,你能从何处得知现在朝中的消息?我知道的确实不多,不过比起你来,可就绰绰有余了。你娶我这个荥阳郑家的嫡女,不就是为的这个么?”
刘易尧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垂首看她在白绢上涂写,绢上已经写了崔卢李郑王五字,后头跟了一个“冯”。
她指着崔说:“博陵崔氏一直避而不出仕,摸不清楚态度,清河崔家在十年前龙都兵变之中是损失最为惨重的一家,上一代无一幸免,这一代崔伯涯死在朱雀广场,崔仲欢堕马残废——你不是去见过他么,可堪为用?”
刘易尧叹息道:“身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