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离开。
说是目送,其实顾春在黑夜里视物是不大清晰的。此时天幕墨黑,江瑶才走出没多远她就瞧不见了。
不过她累到脑子有些木,有气无力地打了个呵欠后,仍旧没骨头似的整个人耷拉在门边,涣散的目光怔怔向着江瑶离去的方向。
“有那么依依不舍么?”一片墨黑中传来李崇琰闷闷的声音。
顾春惊了惊,还没想好自己该做什么,人已经到她面前了。于是只得讪讪地勉强站直,“我只是累了,趴门上歇会儿。”
黑暗中她瞧不清李崇琰的神情,只听他像是笑了,“没听过有谁累了是趴门上歇的。”
“我也想回榻上歇啊,这腿迈不动我……”
她小声的嘀咕到一半,整个人腾空打横落进了一个怀抱,吓得她都忘了原本要说什么。
李崇琰抱着她迈过门槛,一顺脚将门掩了,轻车熟路般抱了她往阁楼上去。
黑暗中顾春感觉自己心跳如擂鼓,说话都有些抖:“说好的你不能仗着身手好就半夜爬我家窗户。”
“第一,眼下还不是半夜……”忍俊不禁的笑音在模糊的夜色中听来,竟有一丝羞涩的缠绵之意。
将她轻柔地放到榻上之后,李崇琰转身去窗前角落的烛台上寻火折子,“第二,爷今天可是走大门进来的。”
哟哟哟,怎么没把你得意死?
没奈何的顾春在榻上窝成虾米状,光听声音都能想得出他眉飞色舞的模样,便在心中翻了八百十个白眼送他。
烛火乍亮,果然见李崇琰笑得一脸得意,且非常自觉地转身过来就坐在了榻边。
“谁请你坐这儿了……”这过于亲密又熟稔的姿态使顾春有些羞赧,却实在没什么力气,抬起手来朝他撑在榻沿的臂上打了一下,却因有气无力而显得像摸了他一把似的。
待她的手软绵绵垂落之际,李崇琰顺势就给握在了掌心,于盈盈烛光中挑眉一笑。
“我没要做什么,”感受到掌心里那点微不足道的挣扎,李崇琰含笑安抚,又问道,“你又做什么去了,累成这样?”
“上山采香料……做肉干……”顾春含糊应了,忽然想起自己此刻定是累得灰头土脸,立刻扭头将自己埋在枕头里。
不知为何,忽然不乐意让他瞧见自己狼狈的模样。
李崇琰并不明白她这突然生出的小女儿心思,只是好笑地伸手将她脑袋扳正:“憋死了算谁的?”
顾春用仅有的力气与他抗衡半晌,想要重新将脸藏起来,却最终无果,只好自暴自弃地抬起左臂的衣袖盖住半张小脸。
“你别看……难看死了……”
明明只是娇娇甜甜的一句无力轻嚷,落在有心人耳中,却好似拨动人心的情话。
李崇琰黑眸中涌起欣喜的光华,将掌心中姑娘那温软的小手握得更紧些,“很好看的。什么样都好看。”
说着,轻轻将她盖在面上的那只手挪开,与她四目相接。
他记得,祭茶神那日,有个红衣的小小姑娘对她说,“春儿你今天可好看了”,那时她可是很高兴地对那小小姑娘说过——
我就喜欢你这种嘴甜的家伙。
这句话,他也想要。
若她实在累得不想多说,掐头去尾给他其中四个字就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