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青话音未落,张骞已经忍不住胸腹间这十几年所积累的苦劳委屈,眼泪决眶而出,虽然强忍着不致过于失态,却已是口不能言。
座中诸人莫不动容,月娘也已经是泪湿双眼,她轻轻握住张骞的手,柔声安慰道:“相公,见了卫大人,要好好说话,卫大人在我们草原部落那里也是大英雄!”此时她已经去了头巾,一头金色的卷发披散在肩头,只见她肌肤胜雪,清丽脱俗,一双碧蓝的眼眸里含着的万种柔情都投射在张骞脸上,片刻也不离开。卫青见月娘对张骞情深至此,又是匈奴部落中人,一时间心里纷乱如麻:张骞历尽千辛万苦尚且保持汉节不失,更是九死一生回到长安,绝无叛国可能,可这胡*子到底又是怎么回事,张骞将来如何能在御前解释清楚?—只能等张骞跟自己说明白了,但凡无违汉室大节,一定会力助张骞在皇帝面前开脱。卫青打定主意,当下不再说话,等着张骞平复情绪。
堂上一时静了下来,只听得油灯灯芯爆燃的劈啪声和窗外的风声呼啸。张骞渐渐收摄心神,可这此行几万里,途经十余国,艰难险阻不可胜数,所见所闻繁杂万千,从哪里开始讲起才是?正踌躇间,却听到身边的二掌柜轻声问道:“张大人,尊夫人可是娘家名为萨兰图雅,军臣单于与乌兰阏氏之女?”他说的是匈奴话,语调极轻,但是座中诸人都浑身一凛。张骞是惊出一身冷汗,甘父和月娘则是又惊又喜又怕,而卫青和霍去病却是心中疑云顿起,不知这二掌柜是什么来历,竟然敢在大汉车骑将军面前以异族语言和胡人暗通款曲?
张骞不愿以匈奴语回复,他早闻卫青大名,知道他是英武忠直的朝廷栋梁,正待开口解释,二掌柜又以匈奴语轻声说道:“张大人,图雅居次,请不要多虑。如果小人没有认错,十年前当和张大人和图雅居次在漠北王庭见过几面。那时张大人被军臣单于羁留,整日里持汉节牧羊,图雅居次那时还未出嫁。我不过是一介末流客商,在匈奴各部贩卖丝绸。当时乌兰阏氏和图雅居次的丝缎锦绸,就是小人从中原给供过去的。小人多此一问,只是想帮助张大人而已,张大人忠于汉室,心昭日月,小人虽位列贱籍,却也不敢不站出来为大人申辩。”
萨兰图雅凝视二掌柜良久,突然喜极而泣,大声用汉语说道:“你……你是范先生!”二掌柜眼里热泪已经流了出来,也大声用汉语回复道:“公主殿下,小人正是范衡!公主是越来越漂亮了!小人叩谢公主对小女救命之恩!”他扶着榻沿颤巍巍地跪坐于地,恭恭敬敬对萨兰图雅行了一礼。
萨兰图雅高兴得泪水与欢笑交织飞溅,她也不避讳男女礼防,一把将范衡从地上拽起,指着自己的衣服对张骞说,“相公,我们成亲时,那些漂亮衣服都是范先生给准备的!”
张骞也想起来了,当年确实有一汉人客商经常去漠北贸易,军臣单于对他也甚为客气,但是自己当时是拘押之身,匈奴不让他接近任何汉人,本来想打探消息也未能成功。今日竟然在这小店相逢,不由得也十分激动。卫青和霍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