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寝寐而梦想兮,魄若君之在旁。惕寤觉而无见兮,魂迋迋若有亡。众鸡鸣而愁予兮,起视月之精光。观众星之行列兮,毕昴出于东方。望中庭之蔼蔼兮,若季秋之降霜。夜曼曼其若岁兮,怀郁郁其不可再更。澹偃蹇而待曙兮,荒亭亭而复明。妾人窃自悲兮,究年岁而不敢忘。”
读到最后一段,刘彻眼里竟然有些潮热。这许多年来,陈阿娇竟然还没有忘记孝景皇帝七年,也就是自己被立为皇太子的第二年七月初七,自己八岁生日那晚,她陪自己在沧池中渐台上,看斗转星移,望曙色渐明。
刘彻继续往下看去,奏章的最后是司马相如的两行小隶:“陛下千秋万岁,日华洞鉴。微臣司马相如蒙馆陶大长公主厚爱,二月初九日会饮于堂邑侯府,大长公主念及长门弃捐,座中无不潸然泪下。微臣醉中妄言为赋一首,其罪惟死,但不敢不为陛下计,陛下天心仁厚,不仅泽被苍生,亦可恩及长门。罪臣司马相如叩首再拜。”
刘彻走出石渠阁往天上望去,只见繁星点点,弯月一轮悬于天际。一阵清风拂面而来,吹皱面前沧池之水,满池星光顿时碎作万点起伏不定,渐台在月色中映到水面上的影子也模糊起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二十年前的情景仍历历在目,那天在渐台上陪自己和阿娇观星的,还有太史令司马谈。
想到这里刘彻回身问身边的一个小黄门:“太史令司马谈今天可有当值?” 那小黄门回道:“回陛下,司马谈今日身体不适,宫里报上来的门籍是他的儿子司马迁。”刘彻犹豫了一下,对小黄门说道:“把司马迁叫来。”
只片刻功夫司马迁已经跑到了刘彻面前,气喘吁吁礼毕后站在一侧等候刘彻吩咐。刘彻看他年纪约莫二十上下,中等个头略显瘦削,但是面容清秀,伴随着一身的书卷之气,行为举止间颇有其父的从容之风,刘彻心里想道:“司马谈果然教子有方。”他问司马迁:“令尊可有教你天文?”
“回陛下,微臣自小跟随父亲观星,对天文略知一二。”
“很好,你收拾一下,跟朕去城外一趟。”
“微臣遵旨。”
此时未央宫和长安城门都已下钥落锁。未央宫尉和长安城尉接到圣旨皇帝半夜要出门,忙得不亦乐乎。顷刻间几十骑期门卫士便簇拥着皇帝的车辇经宫门驰道朝城南而去,一炷香时分便来到了长门宫。刘彻甫一下车,当值的卫士和太监见是皇帝深夜亲自前来,不由得十分吃惊,连忙开门迎接。刘彻带着司马迁往宫门内走去,只见正殿巍峨,离宫门大约百步开外,路上的积雪尚未完全消融,而当中供自己行走的御道却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未央宫里夜间当值的侍卫和太监宫女不下千人,到处灯火通明,而这里却阴气森森,见不到几个人影,只有正殿中数点忽明忽暗的灯火影影绰绰在远处晃动。刘彻觉得身上一阵发冷,他快步登上正殿的台阶,还未进殿门便看到一位白衣女子从殿里跌跌撞撞冲了出来,径直奔到刘彻面前跪下,刚说了一句“陛下”便已泣不成声。
刘彻扶起她,看着眼前的陈废后心里可谓是百感交集。阿娇比他大了四岁,今年已经三十有二,按理说正是妇人丰姿之华年,可是眼前的妇人却面容苍白毫无血色,加上一袭白衣胜雪,更衬得她越发憔悴。阿娇的满头青丝中已经夹杂着缕缕华发,她一双妙目怔怔的看着自己,眼中噙满了泪水。
刘彻看到阿娇穿了一身单衣,料想是得到消息后立刻从寝宫跑了过来,虽然眼下已是过了惊蛰,但夜里仍然是春寒料峭。刘彻心下不忍,他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