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被闭上眼睛沉思良久,殿上只听到灯芯烧残的噼啪声。过了良久他睁开眼缓缓答道:“回禀大王,臣只能看得到失败后带来的灾祸,却看不到成功后带来的福运。”
淮南王眼中的绿光一刹那暗了下来。他问伍被:“先生何出此言?本王跟左吴、赵贤、朱骄如也略作了商议,此等贤人都认为有此计可行,十之有九会成功。先生偏偏认为有祸无福,愿闻其详。”
伍被说:“大王所宠信倚重的淮南国文武群臣固然才能出众、勇猛绝伦,但是跟长安皇帝殿前众臣相比又如何呢?试问大王,假使楼缓扼成皋,如果皇帝令强弩校尉赵破奴镇守右北平,派飞将军李广来叩关,守得住的胜算能有几成?再请问大王,假使周被守伊阙、轘辕,如果皇帝令公孙敖、李息来攻打,是否还能守得住?还请问大王,陈定凭什么能坚守南阳、武关?臣了解到太中大夫范衡本就是南阳人,此人虽有残疾,但是游历天下、见多识广,才学决计不在臣之下,再加上骠姚校尉霍去病跟随范衡在南阳经营冶铁,对南阳百姓素有恩泽,此二人一到南阳,不用干戈,只消振臂一呼怕是陈定就此完蛋。连大将军卫青都无需出马,大王的起兵怕是就此结束了。”
刘安眼中的幽光立刻又黯淡了下来,他隔了半晌才咬牙切齿地说道:“先生此言怕是过了吧!当年陈胜、吴广身无立锥之地,啸聚不过千人,在大泽乡起事,奋臂大呼造反而天下群起响应,等大军西行到戏水时已有一百二十万人相随。现今我淮南国虽小,可是甲兵铁骑不下三十万,此非当年暴秦征召戍边的乌合之众,都是持良弓劲弩,远非当年陈胜吴广部众所持木棒和竹矛能比,先生凭什么说起事有祸无福?”
伍被缓缓说道:“大王,前秦暴虐无道,残害天下百姓。朝廷征尽了天下青壮年,自带粮食工具前往咸阳营建阿房宫;暴敛了百姓大半的收入作为赋税,剩在家的少年和老人还被征调去远戌边疆,让天下人痛不欲生,忍受百般熬煎,百姓都在心里向天悲呼,翘首盼望上天能施恩来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因此彼时陈胜起兵,天下人立刻响应。如今皇上君临天下临朝而治,统一海内四方,爱护普天黎民,广施德政恩惠。他开口讲话声音便如雷霆般响亮;颁布诏令便有如神助一般飞速遍及四海;他心中所想可以威动万里,万民响应就好比影之随形、响之应声一般。而且大将军卫青的才能岂是项羽、陈胜、章邯、杨熊可比?因此,大王以陈胜、吴广反秦来自喻,臣以为不当。”
淮南王眼中光芒已经彻底熄灭了。他嘶声问道:“假如真像伍先生说的那样,本王是断无侥幸成功的机会了吗?”
伍被闭上双眼,两行泪水从他眼中淌了下来。他强忍着胸中翻腾的气血说道:“臣倒有一愚计,不知是否可行。”
刘安和刘迁惊喜地对望了一眼,忙不迭地说道:“请伍先生不吝赐教!”
伍被答道:“当今郡国诸侯对朝廷没有叛逆之心,百姓对朝廷没有怨望之气。孙子所谓用兵要占到天时地利人和,按照眼下的情势我淮南国是一样也不占。但是大王可以冒奇险来造风云之势。卫大将军这四年来攻占经营朔方郡,那里田地广阔,水草丰美,朝廷虽然已经迁徙十万户百姓到朔方,但是还远远不足好好经营朔方所需。臣的愚计是,可以伪造皇上的诏令,号令各郡国的豪强、世家、商贾、义士充边,凡是家产在五十万钱以上的人都要携同家属迁往朔方郡,如果逾期不到则以罪论处。大王还可以再伪造宗正府左右都司空、上林苑和京师各官府下达的公文,派人去逮捕诸侯的太子和宠幸之臣。如此一来就会诸侯愤怒,民怨四起,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