氾胜之眼神恍惚,喃喃道:“那个中年人,现在就是我的师父,是他把我救活了过来。说我命不该绝,与他注定有这一段因果,又问我愿不愿意拜他为师,他说我根骨尚佳,可教我修行。师父说他是东海境内一介散修,名叫鹿九道人。”
余牧静静听着氾胜之娓娓道来,虽然不甚明了,但好歹知道自己朋友是遇上了莫大的机遇,以后从小就跟着自己屁股后头一起躲开监工、寻偷残羹剩饭、一起抓隧道里那些老鼠烤着吃的兄弟,可是能飞在天上做神仙的,余牧的心里也跟着喜悦,只是仍有一丝淡淡的失落。氾胜之说也让他那师父鹿九道人收自己为徒,可余牧长氾胜之两岁,性情也是酒窖里这么多奴童里最沉稳缜密的,小绳子之前讲的他并不完全听懂,但他发自骨子里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都是这劳苦挨罪的贱命,运气好的话,熬到弱冠,被监工们收入编制,成为挂名的监工,然后依旧不得出这酒窖,只是能够拿起鞭子冷冰冰地看着那些和自己遭遇相同的孩子们。运气差的话,那么就在艰苦劳作到精疲力竭之后不幸生病或者被某个酗醉酒的暴戾工头拿那节节带刺的皮鞭子抽死。
余牧知道,自己的运数可能没有氾胜之这么好。
以前听汪老头喝醉了之后讲,修行之事,那是是要看根骨和天赋的。没有老天赐予的这份天生的运势,凡夫俗子不论再是努力也无法踏上修行之道。
两个苦命的孩子从小相依为命,氾胜之似乎感觉到余牧突然沉默是在想些什么,他提声道:“余木头!你可别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既然我氾胜之这次有机会走上那修行之路,哪怕豁出一切,我也要让师父带着你一起离开这墓穴一样的阴曹地府!”
余牧听了忍不住笑了笑,小绳子这呆子,汪老头不是讲过吗,这墓穴他娘的不就是阴曹地府嘛!不过好像是阴曹地府比墓穴官还要大些?就跟普通的监工和那徐老贼一样。
氾胜之握紧拳头,挺了挺单薄的胸板,沉起声道:“反正不管你怎么想,我绝对不会留你一个人在这里,从我们懂事到现在,有多少和我们一样的同龄人被扔进来,又有多少个悲惨死去扔到这窑洞深处?就算运气好,也就是做赵哥儿那样的监工,一辈子或许都没有机会走到地面上,再看一眼那天和太阳……”
“反正,不论如何,氾胜之和余牧,两个孤苦疲乏的酒窖奴童,一定会从这里逃出去……”
余牧低下了头,小声道:“小绳子……不是人人都能修行,汪老头曾经也给我们讲过修行之事,可惜那时候我们还小,太多都听不明白,但老头儿的浑话还是笑话,我都一一记着不曾忘却。你从小体弱多病,你知道在这地底下,小娃娃生了病除了等死没有办法,是我和老汪子求着小赵监工给你从外头镇上带药,多少次你脱力晕厥,也是老汪子用拇指狂掐你人中,把你从说不定一睡再也不醒的境地里拉了出来。”
“你性子好,从来都乐观,觉得有一天能看到太阳。老汪子也说过什么你若是能从小像那些仙家弟子一般泡在药材和丹药呵护下,打熬到弱冠说不定也是一个尚好的修士胚子,现在想想,神神鬼鬼又混不着调的汪老头说不定还真是有点见识的怪老头儿。”
说起汪老头,氾胜之也极为感慨,道:“我从没见着我爹娘,老汪子在我心里,就像是我氾胜之的父亲,虽然他老了一些,好像也猥琐了那么一些……”
余牧想起了那个喜欢嚼盐巴,有时候偷偷抠了脚皮趁监工不在塞到酒糟里的那个无良老头儿,一时间心里极为难受。
“不知道老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