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奴童身形一晃,突然倒地,背上担着的一箱酒糟瞬间摔在地上。
徐秋收站了起来,他朝那个奴童缓步走过去。一旁的十多个奴童沉默,他们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终日接近极限的重活累活让这些吃不饱肚子的少年一个个身体疲惫而无力。然而饶是如此,倘若一步脚软跌坏了货物,什么样的后果他们心里非常清楚。
譬如眼前这个苦命的孩子。
小奴童身体虚弱至极,倒在地上抬头看着一步步走来的徐秋收,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每个酒窖里的奴童都对这些拿着鞭子的监工敬而远之,孩子们心里最畏惧的可能不是虚无缥缈的鬼神,而是那不知何时又因为什么缘由便会从背后重重落下的鞭笞。小奴童知道,这些监工里,下手最重,打死人最多的就是眼前这个如同恶魔一般的虬髯大汉。小奴童一个翻身,低下头匍匐跪倒在地上,朝着徐秋收不停地磕头,嘴里颤颤巍巍嘟囔着什么,可能是由于疲累或者惊怕,也没有人能听清他在低声说些什么。
一道重重的鞭打如期而至,落在小奴童干瘦脆弱的后背上。监工们的鞭子大多是由用作帆布桅杆的升降绳裁剪制作,经过海上的日晒雨淋,表面粗糙不平,一挥下去就是一声爆裂的巨响,随后皮开肉绽。几乎是所有奴童睡梦中曾令他们惊醒过的梦魇。
十几个奴童沉默地看着徐监工头冷酷地抽打小奴童,六七鞭下去,小奴童早已瘫倒在地上,瘦小的后背已经全是猩红。
徐秋收往前走了两步,一脚狠狠地踩在小奴童的脑袋上,他低头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说道:“好好干活,说不定有一天还能活着从这里出去。你们这些崽子的命,没有一条比这些酒糟和酿物来得值钱,谁再让我看到犯错,就不是这几鞭子的事情了,明白了吗?”
奴童们置若罔闻,有的低头不语,有的略显惊慌,但更多的脸上写满了麻木,这些小则**岁,大则十三四岁的奴童们对这一切早已司空见惯。
一股淡淡的尿骚味飘了出来。
徐秋收低头看了一眼,随后伸出手放到奴童鼻前,感觉不到小奴童的呼吸。徐秋收看着离他最近的两个奴童,伸出拿着鞭子的手往下指了指,在边上愣着的两个奴童仿佛一下子惊醒,马上回过神来小跑上来把被地上那不省人事的小奴童抬走。
抬到哪里去?很简单,地窖里就像一个巨大的蚂蚁巢,四通八达的小道不尽其数,若是受伤但还喘着一口气息的,那就随便抬到一个还算干燥的角落,往那一丢就成了。至于已经快没气了的,或者半死不活的,往往就右别的奴童搬到抛尸的坡道口,往坡下一扔便是。在这个幽暗潮湿的酒窖洞里,小奴童们是死是活,没有人有那闲心和能力去计较。
酒窖下二层往西侧的甬道走到底,约莫几百步,绕过了渗水严重的一片塌方,有一小坡道一直延伸到地下深处,这里就是酒窖里死去奴童们的抛尸地。斜坡下面通往哪里没人知道,毕竟进去的人再也没法回来诉说坡底尽头的景象,活着的人,对这里也是敬而远之。偶尔能听到坡底传来轻微遥远的水流声,有些猜测说这坡道一路下去大概是通往某一条地下河流。
余牧和氾胜之都知道,这个猜测是对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余牧下去过。
汪老头的坟就在下面。
沿着坡道下去,大概二十多尺,途中是一片的黑暗,地上到处是残缺破损的骨头。这些骨骼都显得极小,不用想也知道都是早些年死后扔在这里的奴童。
然而曾经一直让余牧颇为费解的是,从这滑坡下去到底,就到了地下河边上,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