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地下河畔那些细碎的人骨早已蒙灰,若是河水变成激流,这河滩上的人骨怎么会不被冲走呢?当然,这种问题,两个那时只有十一二来岁的孩童根本不会想到。
氾胜之是天生乐观开朗油嘴滑舌的性格,胆子比余牧却要小上很多,每次都是氾胜之在上面望风,等着余牧下去,过上几个时辰再看着余牧从坡道尽头的黑暗处上来。
汪老头死了有两年了。
余牧下这抛尸坡道也有两年,氾胜之以为只有每年大概到了老头儿的祭日,余牧才会下去。事实上,余牧下坡的频率比氾胜之想象的更多。
因为,余牧对氾胜之隐瞒了一些事情,比如自己并不是唯一一个来到过这地下河流的人。
因为这里还有另一个人,一个氾胜之见到了会尖叫然后崩溃的人。
汪老头。
余牧坐在汪老头面前,神情复杂。
汪老头看上去还是那副猥琐讨人厌的模样,爬满皱纹的脸上到处是黄褐色的琐碎斑点,狭长但又纤细的眼睛微微眯着,有点朝天的鼻子下面是一张总是咧开的露着几颗歪扭老牙的嘴。
只是老人身上不再有生气,一样****的笑容下没有了熟悉的和蔼可亲,汪老头的眼神显得极为平静和淡漠。
因为活着,所以平静。因为已不是那位故人,故而淡漠。
汪老头身前摆着几瓶东海道门供奉的陈年美酒,他开了一坛,拎起来大口饮了两口,汪老头回味了片刻,看着余牧轻轻说道:“那鹿九道人我从没听过,大概也就是这百年来东海冒出来的一个修士晚辈。你那小兄弟,上一印的我见过,而我并未见过,根骨资质如何,根据汪老头的记忆里来看,大抵仅仅是尚能踏入这修行之道而已。要知道修行界中真正的天纵之才,自幼即是异象频现。那些三教九流百家宗门尚且不说,仅是修行界中势力最为强盛的儒释道三宗之中,儒家修行法门不同尚且略过,但是历代尊师也都是年纪轻轻就能在那青铜巨鼎上留下姓名。道门之中,不知多少大君和观主出生时就有紫气东来,蛟龙之气丛生,也有青莲出灵海者。五百年前道门天赋最高的那个剑客,第一次执剑之时,既有八方雷动,万把道剑出鞘臣服。而那须弥山上的历代佛子,更是天生佛光普照,开口诵经便有万千佛音齐鸣咏唱。”
余牧静静地听着,他还显稚嫩的脸上已经流露出一丝男孩成长开的坚韧和俊逸。余牧凝视着眼前这张熟悉不过的苍老脸庞,但是那双冷漠无比的眸子,哪怕是汪老头“死而复生”已经两年,每每见到,依旧觉得格外得陌生。
老头儿仿佛洞悉到少年的心思,面无表情地抽了抽嘴角,轻笑道:“你熟知的那个王老头儿是我,而我却不仅仅只是他,他这一印已结,你也自当释怀。我就是他,他也就是我,我神识中有他这一生的所有记忆,也感受得到他对你们两个的感情。不然你和氾胜之都活不到今天。”
余牧轻声说道:“小绳子的师父这几日就会来接走他,教他修行,从此之后,我和他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一向坚毅沉稳的少年,终于低下了头,肩膀微微颤抖,随后传来了低声的啜泣。
老头儿沉默不语,静静饮了口酒,过了很久开口说道:“我知道你这娃娃活得极苦……然而这是你的命数,你的性情还是意志都远超常人,可你的天赋平庸,根骨太差。而且最重要的,是你身上没有运数,我探究过你的命脉,好似这地窖里的老鼠,渺小而又黯淡。你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