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姊,说这些是为了让你心里有底,不是想让你今夜辗转难眠。”
季郁似感受到了什么,伸手去抚平她眉心间皱着的疙瘩,抵着困意睁开眼,“像小时候那样,我永远不会真生你的气。”
窗外柔和的月光映在她笑盈盈的眼眸里,神情宽容。
眼眸里全都是她的身影。
谢怀柔没由来的,心中一悸,旋即垂下眼睫不敢再去看她。闭了闭眼,嗓音微哑地答了声“是。”
她无心分辨其中有无敲打之意。
这么多年来,为了生存而苦读圣贤书,又为了圣贤书而谨慎为人,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冰窟窿似的心只有那么一抹温度。
只有她叫她姊姊。
反正,谢怀柔早就臣服。这个小女郎拿着树枝冲她张牙舞爪的那天,或许就已将她击败,往后,只要扯扯衣袖,她就什么都愿意为她去做。
做她手里矛也好,盾也罢。
就算往后,她会成为下一个被她在府邸塞满五百甲胄下入天牢的左相袁谡庆。
至少,也曾为她的锦绣江山出过了一份力气。
谢怀柔想通后,纠结在一起的心脏放松下来。
身旁紧贴着季郁温温软软的身躯。
找回来一些熟悉又心安的感觉。长睫微颤,就也能安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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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宫墙旁柳树依偎着菖蒲在风里摇摇晃晃的,几只莺鸟在半空盘旋,偶尔叫两声。
东方未晞,残月在天,谢怀柔就以急事要面圣为由候在宫门口,带着明里暗里无数侍卫,宫门一开,就由那台普通的官轿载着季郁回到了宫殿。
短暂的留宿相府结束。
“那,”季郁回头,眼眸映着光透亮似琉璃珠,眼角弯了弯,轻点了下头说,“朝堂见,右相大人。”
谢怀柔微笑着颔首。
季郁往前走着,身边很快围满忧心忡忡、嘘寒问暖的众宫女内侍们。
她摆摆手跟谢怀柔道别,并没有回头,柔和的晨光扑在她月牙色的衣衫上,落下一层亮闪闪的金辉。
一瞬,连最常见的女官衣着都有种龙袍的风致。
谢怀柔目送着她离开。
直到再也望不见她的背影,低头顿几秒,才转身坐上回府邸的官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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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和三年。
秋收刚过,国库甚丰厚。
谢怀柔一手握拳微撑着脸,右手指骨缓慢无声地轻扣桌沿,这是她心情不好时,习惯有的小动作。
竹叶瞧见后忙愈加仔细凝神,端茶倒水,动静小到几乎没有。
桌上的小锦盒敞开着,里面的玉章正沾着鲜红的印泥,却因迟迟不用而缓慢地变干。
谢怀柔蹙着眉,目光定在奏折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国丧已过。
今上早到了及笄之年,是时候该挑选夫侍设立中宫以诞皇嗣了。
大燕已经有百年未出女帝,皇夫的第一标准到底是要家室门第还是自身品德容貌,显赫世家上佳,还是为防外戚之祸而择寒门子弟为上佳?
为此争得厉害。
重臣们在朝堂上引经据典地吵架。
今日早朝为这事,南边洪水冲垮的河堤冀州的干旱全被放置到一边。群臣纷纷上奏,对拟定的夫侍初选标准和日子发表看法。
家中有适龄子嗣的重臣争着往今上身边塞人。
还有刚擢上来的寒门进士陈瑞西,腼腆着,当殿表白心意愿远离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