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岁前是浓郁的黑,十一岁后不知道被什么忽然便被什么人蒙上了一层白色的柔和的纱。
像是被一柄剑划了一道痕,痕前是崖上的废墟,痕后是山里人家的袅袅炊烟。
“你们年轻人的世界总是黑白分明。”
人总是由黑白分明变成黑白含糊的暧昧,但是阿九恰恰相反——他是由黑白不分变得黑白分明的。
或许正因此,在他身上总有那种令人心折的忧郁,便如他那一头白发,尽管是天生的,也总有“此夜陪君长相饮,对月无言雪满头”的怆然。
他太冷了。
像是一块捂不暖的石头,心上有山上雪,眼底有海底冰。
那人却把他捂暖了。
他不分黑白,那人便教他分黑白。
他不辨善恶,那人便教他辨善恶。
他恨,那人便教他不恨。
他无情,那人便教他情。
他本是一个心脏残缺不全的存在,那人把他的心脏慢慢修补成了一颗人的心。
补全的那部分于是就忘不了那人的存在了。走到哪里,都记得。
但是在他二十一岁的这一年,在今天,在这个黎明到来前最黑暗的时候,他的生命又被一道剑痕划开。
毫不留情的划开。
鲜血四溅。
他本是无意听了二闲人的谈话,听得明白,世界便在他眼前碎成了千片万片。
你们……再说一遍?
你们要……绞死谁?
四季陨落,色彩凋零。
呼吸发痛,万物崩坏。
路上行人惊讶地看着宛如风一般疾行而过的白发少年,不知道他有什么急事要做。
报童大声叫买今日的报纸。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可是他已经迟了,不是么?迟了——阿九啊。
阿九啊。]
[阿柒在培训阿白:“你假装是我女朋友,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你见到他,二话不说,先要糖,记住了啊?”
“他看到你会很开心的。说句实在的,真是幸好你长得矮,算是个合法萝莉。”
阿白:???
“我要是和他说我要结婚了,他会不会吓坏了?”她听见阿七在笑:“一定会手忙脚乱吧。”
“结婚?”阿白只能听懂这一句,双眼“噌”地亮了起来。
“哄人玩儿的话。”阿柒看了她一眼,嗤笑了一声:“只能哄你和他那样的傻子。”
“我就和他说:‘大叔大叔吾要结婚啦,哩看,吾娶了个富萝莉回家哩羡慕不羡慕啊~’,然后他一定会嫉妒地咬小手帕。”
他在这里头可劲儿编排,明明是笑着的,不知为何捂住了额头,挡住了眼睛。
“阿白啊,我真的有点想家啊。”
“阿白啊,你快随便说点什么,给我个理由让我回家吧。”
少年傲气又倔强,像一头四处流浪的独狼。他一腔的热血三年前冷了一半,到底没冷完——阿七到底不是阿柒啊。
阿七啊。]
[秋生被绞死在上头,是慢慢死的。
他被高高吊在那里,睁开眼睛,能看见下方的城池,看见人间烟火,悲欢离合。
围观众人如小虫。
他们聚在一起,后来又散开。
颈椎骨被扯断,再愈合,再扯断,再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