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豆被晒得两颊通红,贴着头皮一层汗湿的绒发,仍旧摇头道:“阿姊不懂。”
阿萁差点笑弯了腰,拉了阿叶,道:“阿姊别误阿豆的正事,坐树荫下她顾不周全。”阿豆机灵,专拣地当中,前后左右人来人往看得分明。
阿豆既不愿去,阿萁便挽了阿叶的手去货郎那换买头绳,她们耽误的这片刻,货郎那早被围了个水泄不通,那货郎忙于应付,拭汗乞道:“一路长远道路,讨一碗水解渴。”
内里一妇人笑道:“货郎,与你一碗水,你这掸子贱价卖我?”
货郎笑道:“娘子,图得蝇头小利,来去千里道,走得腿细脚烂肩塌,实是让不得价。”
妇人不过说笑,转身进屋倒了碗水给货郎,挑拣了要买之物,又问:“货郎,年前可还来村中卖货?”
货郎答道:“娘子,年前许不再来,再过几日便是腊月二十四,家中也要除尘祭灶。”
阿萁与阿叶不愿挨挤,挽手站半丈外慢等,这正合了阿萁的心意。
村中各家妇人,无事尚要搬弄是非,每逢货郎来村,必问东问西问个四方天地:城中米价几何?兴的哪样衣饰?也问官司是非,再问有无贼寇逃蹿。
货郎本就做的呟喝买卖,走千村过万户,练得莲花灿舌,记得百样见闻,又是青壮男儿,乐于与妇人周旋,因此,但凡见问无所不答,纵有不知,他也填描补空,说得整头齐尾。间中忽拍额连称该死,问道:“这三家村可有个卫六,他有口信捎带给他家娘子。”
因他问得不周详,众人笑道:“村中三姓,姓卫行六的好几个,倒有半数已经娶妇,不知货郎你问哪个?”
货郎也笑:“众娘子休要戏弄,我就不信你们村中各个卫六都在桃溪酒家做量酒。”
说得众人齐笑,将人群中的卫六娘子推了推,道:“你家夫郎有口信与你呢。”
卫六娘子羞红了脸,住脚不肯上前。
货郎见她持重,便正色道:“卫六托我与他家中捎话:因着酒肆客多,主家不愿放人,怕要除夕才得将将归家,祭祖清酒,家中不必另买,他自沽得几角带回。”
卫六娘子谢过,要与货郎几文钱答谢,货郎忙摇手笑道:“我各村贩货,也送书信,你家夫郎已付过脚头钱。”
卫六娘子便买了一盒胭脂回家。
众人见货郎诚信,不妄贪银钱,言语间又热络了好些,因有一妇人道:“货郎,你今岁的货似比往常齐全。”
货郎笑道:“娘子好记性眼力,说起来还是托赖了桃溪沈大户家的福,去月他家几条大船回,除去大宗买卖,好些随船去的南北商贩,互易的百种物什。他们烹煮大锅肉汤,我们这些虾头蟹米也占些零星的好处。今年比之旧年,买卖不知顺当多少。”
一个妇人咂舌称奇,道:“村中赖大在沈家船上做过船工,回来道偌大的船,见得头见不得尾,好些都进不得桃溪。”
货郎称是:“娘子好见识,桃溪水浅河窄,进不得大船。饶是如此,我也进得好些精细货,只价高些,这副盖头便是北货。”
阿萁不禁惦脚去看,无奈个矮,只看得货担顶上插着几架小小的纸风车,时不时因风转溜几圈。阿叶不喜人多,连着原先买绢花的欢喜之心都淡了几分,紧紧攥着阿萁的手,只不肯靠前。
阿萁反手握住阿叶的手,低声道:“阿姊,等人散去些,我们也看看货郎卖的手帕,阿姊看看市集时兴扎什么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