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神色,是如此的严肃,种种不好的预感,爬上一直小心观察着这厢动静的人们的心头。
董伯庸上前几步,到萧绎跟前站定。
“萧丞相,未行婚礼之前,我们公主仍非西晋国人,住在王宫内,于礼不合。烦请丞相派人,送我等去驿馆。”
他的声音,不卑不亢,脸色,亦是平淡,但没人能轻视他眼里的肃杀之意。
萧绎脸上是一瞬的错愕,又很快扬起客套的笑容。
“将军说的是,是我们西晋考虑不周。”
说着,他忙唤人继续开道,亲自在前头引路,带着江东国的送亲车队,掉转过头,一路行至驿馆之前。
驿馆大门已经打开,地上亦铺满蜀锦。
“公主,咱们到驿馆了。”
琳琅推开车窗往外看了一眼,对端坐着的姜肆道。
姜肆抚平嫁衣上的褶皱,抬起手放在琳琅臂上,由琳琅扶着,一步一摇曳,身姿袅娜的下了马车。
按周朝礼俗,公主成婚,是不用遮盖头的。
但此时,竟无人敢直视公主天颜,只能压低视线,瞧见那一抹曼妙的红色裙摆,自身旁走过。
裙摆上的珍珠,迎着早春的暖阳,一行一动之间,如同盛开的芙蕖。
步步生莲。
行至萧绎身边时,她驻足,开口说了今日第一句话。
“请丞相带路。”
语态婉婉,却自有一股凌厉气势。
到这一刻,萧绎终于体会到,这位名满六国的江东国公主,为何会以娇纵和恣意闻名。
姜肆下榻的这间屋子,位于驿馆最中央,亦是整个行宫中最大,最舒适的一间。
雕栏玉砌,铺金嵌玉,绡纱做帐,华锦铺地,观陈设和规制,不比她的合欢殿,差多少。
琳琅翡翠服侍姜肆换下嫁衣,解下头冠,轻轻为她按摩头皮,为她消去疲惫。
“公主,您要沐浴吗?”
此地生疏,琳琅怕她不习惯,尽可能的按照她的性子,将带来的物品陈列于前。
姜肆捏捏酸软的腰肢,道,“要,这些日子,极累人。”
翡翠忙起身,去传唤候在门外的西晋国侍从。
“我们公主要沐浴,你们快去准备。”
——姜肆刚在驿馆落脚,西晋国王宫内便派来了十二名侍从,供她使唤。
从浴室出来,更衣梳妆完毕后,姜肆吩咐翡翠,“你去请董阿兄来一趟,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董伯庸知道她会问什么,一入晋阳,便命人散入城中各处,去打探消息。
新浴过后的姜肆,洗去碌碌风尘。不施粉黛,玉面透红,董伯庸只看了一眼,便局促地低下了头。
“公主,臣只探听到,谢致回晋阳后,甚少出门。很难说,他到底是真的中毒,还是有意制造这种讯息,迷惑他人。”
她仿似陷入沉思,神情冷淡。
许久以后,她回过神。
“我知道了。董阿兄,你一路辛苦了,下去歇着吧。”
“明日,我或许还有需仰仗你的地方,你得打起精神来,我才有胜算。”
董伯庸平日里,便是寡言少语之人。此刻面对姜肆,心中虽有诸多言语想说,到了嘴边,却只化作一句话。
“为公主,臣万死不辞。”
姜肆笑了。
“董阿兄,我怎会让你有那一天!”
晋阳的夜,也与吴郡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