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婚礼
二月末的夜晚,银钩高挂。几颗星子稀零地悬在浩渺之境,散出的光芒,落不到地面上。
檐下挂着的灯笼,亦比星斗更亮,照着院内的花木,影如描墨。
屋内的灯,亮了一夜。
辰时,自寅时末便至驿馆候着的梳妆嬷嬷,轻轻叩开江东国公主的屋门。
琳琅神色冷淡,让她进屋。
正东向的妆台前,坐着一位年轻的丽人,背影袅娜,皓腕如雪,手执玉梳,正一下一下,梳动着及腰墨发。
梳妆嬷嬷收回视线,俯身做礼。
“奴婢崔氏,见过公主。”
她低着头,听见玉梳与妆台相触的声音,清脆悦耳。
“为我梳妆吧。”
姜肆道。
崔嬷嬷起身,将妆台前的灯芯拨得更亮些,看清了姜肆的脸,一脸笑意。
“公主可真是奴婢这几十年里,见过的最美的人呐,跟天上的仙女儿似的。奴婢能为您梳妆,真是奴婢的福气。”
她语气温和,虽是夸赞,听起来却并不觉得虚伪,让姜肆想起她的姆妈。
起初,姆妈是想要跟着来西晋国的,可姆妈年纪大了,身体不好,经不起长途跋涉,她没同意。
如今见了和姆妈一样慈祥的妇人,她便勾唇笑了笑。
崔嬷嬷有一双巧手。
盛装之下,姜肆的脸,朱颜皓齿,更为动人,国色天姿,艳与天齐。
最后,她将凤冠戴在姜肆头上。垂下的五彩玉帘,恰挡住美人大半张脸。
吉时到,姜肆登上西晋王宫内派来的马车,缓缓靠近王宫大门。
今日的西晋国王宫,又与昨日不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琳琅稍前一步,扶着姜肆,踩着铺了蜀锦的丹陛,一步一步走向行礼的大殿。
姜肆的视线,透过玉旒,看清了立在殿前,身着红色喜服的年轻男子,在丹陛的最后一阶,停下了脚步,隔着火盆,与他对立。
琳琅亦是蹙眉,神色十分不快。
“谢郎君何在?为何与我们家公主行礼之人,会是他?”
那人眉眼带笑,生得与谢致有几分相似,弯腰对姜肆执了一礼,解释道——
“谢钦见过阿嫂。请阿嫂海涵,长兄近日偶感风寒,精神不济,遂由谢钦代替,与阿嫂行礼。”
在姜肆身后护持的董伯庸,不发一语,却猛地抽出腰侧长剑,面上表情,如同染上贺兰山上的冰雪。
姜肆的腰挺得更直了些,拨开挡住脸的玉旒,一双眼睛,望着谢钦,刺骨寒冷。
“陛下亲自盖过章的允婚圣旨在此。我姜肆,所嫁之人,是谢致,与我行礼之人,亦只能是谢致。”
“慢说他只是身体虚弱,他便是就要死了,你们抬,也得将他给我抬出来,行这个礼。”
“我姜肆,今日站在这里,不是送上门来,任你们西晋国折辱的。”
“半个时辰之内,我要见到谢致。否则,我回江东国,抑或,血溅当场。”
她的姿态,轻慢无比。
却无人敢再驳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