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肆蹭地一下站起来,手在棋盘上拨乱,“不下了。”
既不下棋,她又不想弹琴,便去院中的一处凉亭里吹风。
小沧浪犹如世外仙境,纵使无事可做,也比在西晋王宫让人心安。
侍从奉上新鲜的水果,是琳琅前夜用竹篮装了,放入深井中镇过的。
今日再吃,冰凉舒爽,沁人心脾。
深紫色的李果熟透了,饱满得像是要裂开。姜肆饶有兴致地剥皮,用指尖轻轻一捏,果肉破皮而出,她轻轻地咬着吃,入口生香,甜酸喜人。
丰溢的汁水落到指尖,她下意识放入嘴里吮吸,一抬眼,却见谢致不知何时已经过来,正望着她。
眼中晦暗神色,叫人看不懂。
“你倒是会享受。”
他轻笑。
姜肆抬抬下巴,示意他也吃。
“我们江东国,这时节果类丰富。杨梅,桃,桑葚……吃法也多。”
美味总能让人心情变好。
谢致拿起一颗鲜艳欲滴的李子在手中剥,听她讲江东国的趣事。
“三四月的时候,杨梅便熟了。多得吃不完,我母亲总要带我到王宫御苑的杨梅林去,边摘边吃,吃到最后牙都要酸倒了。吃不完了,就带回王宫里,让姆妈做成杨梅干,或者酿成酒……”
说着,她想起今年的杨梅季节,自己不在吴郡,明亮的眼神暗下来。
谢致慢条斯理,将手中新剥的果肉递给她。
她有些嫌弃,怕他未净手。
“放心,来时,我洗过手的。”
他无奈,又说。
姜肆乐得他侍奉,也想报输棋之仇,就着他的手一口一口吃。到最后,舌尖儿无可避免地卷过他的指尖。
谢致手臂一麻,忽觉面酣耳热。
他是一国储君,去年回国之后,谢禅便着手让他处理一些政务,而今虽人在小沧浪,每日政务亦是快马加鞭,从王宫里送至此处。
午膳过后,姜肆留在凉亭内午睡,谢致则去了书房。
他亦是年少成名之人。
极年幼的时候,便在读书一事上,展露出非凡才能。处理公务的时候,更是十行俱下,从来是庭无留事。
但有一条消息,自邺城而来,令他沉思。
张婴说,季王府中的一位侍妾,被诊出身孕。
前世的这个时候,战火从西晋国烧至长沙国。自然没人注意,季王府的后院中,是否真有侍妾被诊出身孕。
但他后来计除姬横时,并未查出他尚有幼子。
想来,是因今生他的运作,天下暂且还太平着,姬横终于忍不住,动了想废姬旸,自己取而代之的心。
谢致看完,点亮烛火,将纸放上去。
他望着被火苗一点一点化为灰烬的纸,渐渐入了神。
三日后,谢致动身回王宫。
“原想陪你在此多住些时日,但朝中有事,我需得回去。你可再留一段时间,等忙完了,我再来接你。”
这个男人,自成婚后,待她事事妥帖。
若不是新婚那夜得他亲口应允,会还她回江东国去,她甚至要怀疑,他是否是恋慕于她。
姜肆摇摇头,让侍从们去收拾行装,对他道,“不必,我和你一道回去。”
王宫之内,耳目众多,他若独自回去,料会引得有心人多想。
管事一路送相送,待主子们上船以后,向他二人躬身行礼,“公子,夫人,何时再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