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玧身量不足,想借一几观瞻晋太子金容。玧亦想知,令我长姊都配不上的,是何等样龙凤之姿、天人之表?”
他微微扬着下巴,话虽说的客气谦抑,然神态中无一不是挑衅的意思。魏铎本就有“恨子不佳”的心病,此刻被是儿一激,哪儿还按捺得住,冷了声调命道:“来人,为雍太子奉几!”
凌玧提裾登几,终于得以居高而视魏恕,向魏恕笑道:“烦请晋太子近前。”
魏恕本人心底里对和睦公主是怀歉的,方才听了凌玧的讥讽,反而心更生怯,此刻不由自主依了凌玧之言。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一幕发生了:凌玧高扬起手,劈头盖脸给了魏恕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
在殿外晋武卒涌入殿内之前,凌玧已跃下案几顺势一扑,拔下头上金簪抵在瘫坐于地的魏恕脖子上,厉声向魏铎喝道:“陛下当心,陛下刀快,孤之手未尝不快!”
魏铎再想不到一辈子打猎,今日反被雁啄了眼,一时间气得浑身发抖,又不敢命武士妄动,只能指着凌玧颤巍巍道:“你……身为一国储君,此刻身负邦交重任,竟如此不识大局肆意妄为!朕当真没给你们父子姐弟下错考语!”
凌玧冷笑:“既当了陛下‘狼奔豕突’的考语,自然要不负虚名。陛下恭送我和睦公主出宫,孤保证谅之兄毫发无伤。”
魏铎脸直憋成猪肝色,忍不住冲魏恕一嗓子吼过去:“你是死人么!连个黄口小儿都制不住?”
凌玧忙将簪子往前又送一截,高声道:“陛下三思,孤人小体弱,金簪脆而易折,然孤既敢拿它防身,陛下可敢赌它有毒无毒?”
眼看要成僵局,一直魂不守舍的魏恕终于开口了,却是向魏铎恳求道:“父皇,原是我们委屈了公主,便好好送人家走吧。”
如此,比“晋国三日出妻”更令天下瞠目的事发生了——雍国太子未费一兵一卒,孤身入敌境,以半幅天子仪仗接回了公主。
在目送凌玧鲜衣怒马远去的人群中,有气急败坏的皇帝,有沉默不语的太子,却还有一个扎着双丫髻衣着华贵的少女,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幽幽叹了口气。
銮舆行至虎牙关时,凌玧命暂止,也不要扈从随侍,只身再一次踏入那间酒肆。
母女俩甫一见他原本惊喜,然那妇人到底颇有些见识,很快便注意到他身上玄衣金纹、朱红暗衬,腰间更是佩着象征雍国皇族的玄鸟玉饰,立即敛起神色,淡淡一礼道:“原来是贵人下降,民妇多有冒犯。”
凌玧苦笑:“夫人这是怪我有意欺瞒了?当日,我父确实远在他乡,家族惨祸,出境寻父是唯一生路,不得已而为之,还望夫人见谅。”
妇人微笑:“茅檐草舍,不意得鸾凤屈临,实乃蓬荜生辉。太子殿下此言,民妇何以克当?”
这女人是如此聪明,联系这些日子以来翻天覆地的大事微一推敲,便立即判定出凌玧的身份;既认定了身份,却又如此拒之千里。凌玧本为报恩而来,但目下见她对皇室敌意颇深,不由得蹙眉道:“可是凌氏有得罪夫人之处?”
妇人动了动唇,却终只是长长一叹,转开了话题:“殿下的坐骑还在后院,如今完璧归赵。草舍非殿下久留之地,便请起驾吧。”
凌玧沉默片刻,笑道:“好。只是孤上次来时,未曾拜谒过尊府后院,既然夫人不愿指引,便烦小妹代劳。孤领了马就走。”
他忽然转了尊位者的口气,隐隐透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妇人一愣,也说不出不允的道理,只得叫了一旁直发愣的女儿带着凌玧去后院牵马。
凌玧同那小女娘不言不语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