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延十九年,二公主及笄,赐号“和淑”,远嫁吴国太子苏逊为嫔;五公主将笄,赐号“和静”,远嫁幽国主君赵硕为妃。
自此,天下列国无不卑雍,庙堂江湖皆笑雍国为“弱雍”、“妃雍”,讽其妾侍他国之丑态。
老皇帝的身体一日差似一日,精神也变得时而恍惚时而清醒,疑心愈重,除了太子谁也不信——即使是凌玧,自受监国之任后,也一年比一年更加小心持重,谨言慎行。国弱局危,十六岁的凌玧也已提前及冠,皇帝为他取字“子霄”。
今日是和静公主正式离雍的日子,凌玧身着大典礼服,满面肃容坐于殿堂主位,代父行饯别之仪。
这些年来,列国虎视,雍帝一味隐忍退让,执意质子联姻,至如今宫中已是皇嗣凋零。凌玧看着盛装之下显得越发消瘦羸弱的和静,心里憋闷难受,脸上却还得挂着无可挑剔的笑容,将长篇累牍的诫祝词一句句念下去。
人人脸上都挂着僵硬麻木的表情,冗长繁琐的仪式压抑得连殿内空气都直叫人发闷。正在此时,一声清脆的童音自外而来,霎时如石入水,打破了一片死气沉沉。
“大兄!别让五姐姐去!”
一个五六岁的男孩一头泥汗地冲进殿来,他身后呼啦啦还跟着一堆宫女太监,显然是没拦得住他,一路追过来,此刻又不敢进殿,俱皆五体伏地跪在殿外瑟瑟发抖。
凌玧的脸登时一沉,一双眸子如剑光般向那孩子扫去。
“凌玬,庙堂失仪,成何体统?”
这便是穆皇后遗子,凌玧与和睦长公主的嫡亲胞弟,七皇子凌玬了。
这孩子生来丧母,又逢国家大难,以致皇帝不愿时时见他。后宫始终未立新后,凌玬无人教养,老皇帝索性将他托付给凌玧;又破例将寡居的和睦公主接进宫来暂住,以便协助抚育凌玬。
因着成长环境特殊,凌玬自幼便与其他兄弟姊妹大不相同。雍国皇族规矩甚严,尊卑分明,譬如其他皇子公主们见了凌慑或者凌玧,几与君臣无异。而凌玬压根没怎么见过他父皇,长姐、身边的大宫女们对他更是百般娇宠;唯一身负管教之职的长兄凌玧,虽则一向严厉,但因心疼他无爹娘照看,又怜他年纪尚幼,故而平日里只要不太过出格,纵然顽劣淘气,凌玧也多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对他手指缝都要松上三分。
凌玬年纪虽小,心眼却不小,一旦摸清了兄姊们的脾气,那性子便愈发骄纵不羁。只是说他顽劣吧,他又极懂得察言观色,每每在真正激怒凌玧之前,总能见好就收撒娇卖乖;更兼生来骨子里一股争强好胜的倔脾气,玩归玩闹归闹,平日里的课业却是样样不肯输于人后,凌玧从不担心他会往邪路上去。
然而今日,这孩子却是大不像话了。
其实凌玧了解幼弟。或许是从小无恃无怙,对至亲骨肉尤为珍视;或许是因承兄姊抚育,格外感怀亲爱同胞手足,总之,他与一般皇室子弟不同,虽然年纪还小,却对手足之情极为看重。前几年两个哥哥去国为质时他还未记事,但半年前,和淑公主嫁吴,他甫一得知便哭闹不止,足足一个多月都没能转圜过来,为这事也不知同凌玧闹了多少回。这次和静出嫁,凌玧特意下了死令,不许宫中之人走漏消息,就是防着他出幺蛾子,谁想今日终究还是闹了出来。
凌玬进来时气势汹汹,但这毕竟是他头一次踏入正式朝会的宣殿,情不自禁为殿内群臣庄穆的气氛所慑;又见大兄脸色前所未有的吓人,不由得气怯了些,老老实实正衣冠向凌玧行了礼,嘴里改换了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