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太子是心中已有了婚配的人选?说来听听,”凌慑冷冷一笑,“我猜,是穆氏吧。”
凌玧背后冷汗狂涌,慌忙跪伏在地:“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儿臣岂敢妄言!至于穆氏,绝无可能。母后临终曾对儿臣再三哀告——穆家能有她一位女儿嫁入天家已是祖辈积德修来的福气,而今如此,合该福缘已尽,万不能再对皇家有非分之想。儿臣纵然不肖,也不至违母遗命,请父皇明鉴!”
穆皇后当日惨痛而死,其实并不及留下什么遗言。但此刻凌玧搬出穆皇后,为的便是让凌慑念起发妻的情分。果然,听闻此言,凌慑不由想起五王叛乱逼死穆后之事,又想穆氏生前确实谦恭仁厚,穆家并无不规不矩的地方,穆徴在五王之乱时也曾出死力护得一干皇嗣周全,事后虽封九卿,比之高氏却是差之千里——也不见穆徴有何怨怼。
凌慑和缓了脸色道:“朕知道,不过随口一提罢了,你舅舅家也不是不好,朕难道没替你想过?只是文厚膝下无女,穆氏宗族也不曾听闻再有如你母后那般品性贤淑之人,恐非堪社稷宗妇。高家那个小女朕昔日见过,着实才貌出众,要紧的是言谈举止大气沉稳,你日后就明白父皇的苦心了。”
话已至此,凌玧哪里还敢再有二话,只得叩首谢恩。
这些年,凌慑身体越差,猜疑心越重,对国事家事插手得反而比早些年多得多。凌玧眼睁睁看着国家一日比一日疲敝下去,心忧如焚,却连几个欣赏的能臣干吏都擢用不了,肃清朝政、革新积弊便更加无从说起。
凌玧手虽拿着折子,脑子里却不知在想什么,罕见地出了神,连凌玬在他身边故意弄出些动静都没留意。
“大兄!”凌玬终于忍不住一嗓子叫回了他的魂儿。
凌玧皱了眉,凌玬忙笑道:“大兄,今日按制您可歇息半日的,怎么还这样辛劳?”
自他大婚,凌玬便不能跟在他身边起居了,挪出去别置宫苑。不过从前听朝、上学、东阁读书的规矩都还照旧。祖制,天子大婚尚可休沐一日,非急重军情不得搅扰。凌玬本以为今天下午大兄不会来东阁视事,还满心盘算着可松快小半日,谁知凌玧竟然来了。
“我不来,由着你野马撒缰啊?”凌玧一眼看出他心思,似笑非笑给他一句。
凌玬红着脸一跺脚:“大兄这是什么话。臣弟是关心大兄才问的嘛!皇嫂好吗?”
凌玧神色淡淡:“有什么好不好的?净问些没谱的话。”
凌玬奇道:“这怎么是没谱?大兄不喜欢皇嫂?”
凌玧让他问的心烦,将折子合上一撂,“孤问你,什么是好?什么是喜欢?”
凌玬见他不高兴,嗫喏片刻方才答道:“长得赏心悦目……说话做事温柔可人……总之说的来话便是喜欢了。”
凌玧自下而上一挑眉:“看不出,年纪不大,对女人倒有研究嘛。你以后就照着这个标准去找媳妇儿?”
凌玬小声嘀咕道:“有什么不对么。”
凌玧一拍桌子:“教你的白教了!妻子不是妾,不是侍婢,不是可你的心顺你的意就成!妻为一族,族你知道吗!”
凌玬长长地“哦”了一声,眼珠一转,凑到凌玧耳边小声道:“臣弟知道了,大兄不是不喜欢皇嫂,是不喜欢高家,对吧?”
凌玧不想他反应如此之快,一时被戳中心事,倒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只听凌玬又小声碎碎念地续道:“大兄的亲事是父皇定的,大兄不高兴也不能驳,不敢怪父皇,所以就冲臣弟撒气,对吧?”
凌玧的眉眼弯起来,柔声唤道,“小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