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下身来平视着无期,“你叫无期?”
无期很紧张,却还是点了点头。
“会说话吗?可读过书没有?”
无期摇摇头,又点点头,终于开了口,却是很不利落地蹦字:“娘……不说话,无期……也不说。”
那人看了他半日,摸了摸他的头:“是个聪明孩子,可惜了。”
内监环顾了一圈四周,小声劝道:“颜将军,咱们走吧。这孩子在宫里就是个忌讳,任谁也沾染不得的。”
颜将军点点头便走了。无期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谁知第二天,一个小内监抱着一卷兵书、一卷剑谱和一把小木剑偷偷来敲了无期家的门。
“这是颜将军送给无期的。”
和静讶然,想用手语比划或是写字又怕这小太监看不懂,便叫过无期,拿了根柴火杈子在泥地上划字,命无期转述。
“娘问,是颜祀颜典之大将军吗?”
小太监忙点点头,“正是。将军怜惜小皇子,说境遇虽难,还请夫人尽力教养。男娃不可失了血勇,有空便教无期读读兵书,练练拳脚,起码以后得保自己不受人欺负。”
和静呆住了,眼里霎时充满泪水。小内监尴尬地搓了搓手,“时候也不早了,奴才不敢多耽,让人知道反而不好。夫人多保重。”
和静忙一拍无期,无期会意地跑到前头,一路将小内监送出永巷,且一直瞧着内监远去的方向,直到看不见人影了才回来。
回来便看见娘坐在灶台旁边怔怔落泪,无期慌得连忙跪下,“娘!无期错了。”
他其实也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在他印象里娘极少流泪,现在这样伤心,不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谁。
和静自打生了无期又被打入冷宫,余媪和落蕊都以为,以她病弱之躯恐怕活不了几天。谁知女子虽弱,为母则强,和静自到了永巷,反倒一天比一天精神。余媪和落蕊因是罪婢之身,各自每日都有极重的粗活要做,不能时时帮衬她,和静便一个人学会了烧火做炊、浆洗缝补,将还在吃奶的无期往背上一捆,成日价忙得脚不沾地,却始终亮着一双眼,比从前住在宫苑里要快活许多。
待到无期大一点,和静便每天都拿烧火的杈子在泥地上教无期写字,又托落蕊她们教无期说话。因落蕊不能像和静一样时时刻刻同无期在一处,故而无期的吐字发音总不十分顺畅。饶是如此,和静还是发现无期的聪明远超常人——任何字、任何话,他但凡看一遍听一遍便记住了,即便当时不能全懂,事后通过别的东西触类旁通也能自己猜个八||九不离十。
无期是那样的懂事,永巷里人人都喜欢他,又心疼可怜他的身世。
和静摸着儿子的头,要他起来,比划着告诉他:“娘不是生你的气,娘是高兴有好心人愿意帮你。以后要好好学颜将军给你的书,还要好好练颜将军给你的剑。下次再遇上欺负你的坏人,你要跑得再快些,别叫他们追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