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曦!”凌玬一声断喝,目光像剑一样扫了过去:“孤传军令,你要抗命吗?”
他从未用这样严厉的口吻对谢曦说过话,谢曦吓住了,一时哑口无言。
凌玬没看他,继续向副将道:“派人去一趟辽营,孤要同辽军主帅阵前会谈。”
“殿下?”
“殿下!”谢曦顾不上他的凶,跪下苦劝道:“臣冒死也要进谏。殿下奉太子之命守土,只需同辽军对峙便可,何以一而再、再而三冒如此大险?南境穆将军领朝廷大军一万,方只是死守南岭闭关不出;殿下如今才几兵几卒,怎可轻万金之身于不顾?莫非平日里太子殿下的教诲于殿下而言竟无半分用处吗!”
谢曦不得已连太子都搬了出来,自知是将凌玬得罪狠了,说完便一个头叩下去俯身在地,浑身都在颤抖。
凌玬长吸一口气,半晌才舒出来,伸手去扶谢曦:“起来。伯昕,你不明白,不是孤要冒险,是孤必须为雍国撕开一个口子。东线危在旦夕,宪侯那里僵持不动,如果孤这里也一样耗着,你想过没有,太子从何处调运四面御敌的粮饷?列国均可以耗,唯独雍国耗不起啊。”
谢曦站起来,一把抹掉脸上的泪,“殿下赤心肝胆,臣不再劝了。臣随殿下赴会。”
凌珩离国之时,凌玬还不到两岁,一晃十二年过去,算起来,这几乎是他们兄弟各自成年后第一次重逢。
凌玬与萧焯依礼寒暄后,目光便定定地落在了那位醒目的白衣卿客身上。
对方也正无比专注地看着他。
萧焯见状,笑着向凌玬引荐道:“七皇子殿下恐怕已经不记得了,这位是……”
凌玬未等他说完,突然后退一步,下单膝躬身拜道:“弟玬见兄奉礼。”
凌珩愣了好一会儿,才颇有些手忙脚乱地上前扶他起来,尔后同样后撤一步拱手作揖还拜,再直起身与凌玬同时向前互执了执彼此的手。
那是雍国贵族兄弟之间最正式的见礼。行礼时凌珩每个动作都是磕磕绊绊的,看上去很是狼狈,然而行过礼后他又很快恢复了一贯的从容淡定,深深看了凌玬一眼,微笑道:“七殿下果然厉害,看来对我军虚实摸得是一清二楚啊。”
凌玬也不客气:“不清楚虚实,又何敢打贵军粮草的主意呢?”
两人又是一阵对视,仿佛有无形的火花在这兄弟二人之间劈啪作响。
萧焯对自己这位心腹军师的脾气多少也了解一二,知道他一贯世间罕逢对手,做事极为果敢自信,而此番折在自己幼弟手里,他面上不提,心里还不定怎么憋着火。想到此,萧焯忙笑着圆场道:“草原上的人要谈事,必得先喝了马奶酒,喝完酒才是朋友。七殿下,请入席吧。”
酒过三巡,话入正题。凌玬指着凌珩对萧焯道:“正因为我五哥的缘故,我心里从未把左贤王当做敌人,今日也不妨斗胆在王爷面前把话说透。如今的局势,你我两家若是硬拼下去,谁也得不着好,以我愚见,寻一个双利两好的出路才是聪明人该做的事。”
凌珩接过话道:“这话倒也新鲜。如今局势如何?六国围雍,我军目下不过折损些粮草,还怕隔日运不过来吗?便是现在便吞了你西陲也是易如反掌,又何必同你谈什么出路。”
凌玬半点不为他这咄咄逼人的口气恼怒,笑看着萧焯道:“王爷倒是可以向贵国国君请旨增粮,就怕等贵国诸王议定,再等诸王‘费心尽力’地筹措好粮食,再等‘十万火急’送上前方……啧,王爷断不至于在这之前便饿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