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茂修终于来了,一进门便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地冲常骅吼道,“今天要是没个说法,我半夜杀了你,自去有司投案!你……”他一眼看到缓缓站起身的凌玬,忽的住了口。
这人长着一双狭长的凤眼,向上斜挑如飞;脸生的极为秀美,颇有些男生女相的意味,一双眸子里却尽是阴沉沉的戾气,仿佛有无限愤恨沉郁压在心底,随时随地要爆出来灼伤他人。
常骅面上有些窘迫,当着老博士,又是有求于人,只得按捺住脾气好言哄劝道,“之前的事都是愚弟不好,贤兄大人大量……咱们暂且别提这些,这位、这位……”
凌玬不错眼珠地瞧着严茂修,笑着走过去拱手行了一礼,“茂修兄,我是七郎。”
严茂修一动不动地打量他,良久,仰天大笑道,“常伯骏,我算是明白你黄鼠狼给鸡拜年安得什么心了——合着让人踢了馆,来请小爷给你找场子了是吧?成啊,只不过严崇什么脾性,你在给我下泻药的时候就该掂量清楚!我平生从不以德报怨。”
常骅也没想过自己会有求严崇这疯子的一天,瞥了凌玬一眼,咬牙切齿道:“那你待如何!”
严崇抬抬下巴,“磕仨响头。”
常骅这人也有意思,方才和凌玬相争时那样盛气凌人,也一眼便知平日里没少欺负这位同窗,此刻却端的是能屈能伸,二话没说,当真走上前当众跪下给严崇叩了三个头,连凌玬都不禁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常骅黑着脸讲明了原委,严崇挑了挑他那妖孽似的眼睛,接过常骅递过去的简竹,一目十行匆匆览毕,哂笑道,“这种文章,有什么可比的?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我怕我随手做一篇胜你百倍的文章出来,你还不服气,那时可怎么裁决呢?”
凌玬久未遇见这样张狂的人,骨子里那争强好胜的性子此刻完全被激了出来,几乎有些热血贲张的兴奋,不由得高声应道,“好,那么依严兄之意,该如何比试?”
严崇耸了耸肩,“请先生随便出题,不拘于政论,天文地理阴阳奇门,无所不可,只考校常识,谁答不上来谁就算输。”
凌玬欣然应诺。
都是二十郎当岁的少年人,没有不爱起哄架秧子瞧热闹的。一时间真摆上了擂台,场面闹得无比热烈。
比试从早晨直到晌午,哺时过了也无人惦记用膳……直比到日头西沉,连老博士都累得嘴唇发白,直摇着手道“老夫再想不出什么可考的了”,两人也没分出胜负。
凌玬此刻的心情简直五味杂陈,一面为见到了这样的人才而高兴,一面又为自己始终不能强过他而懊恼。严崇的身量高过他半个头,此刻几乎是用俯视的目光望着他淡淡问道,“此刻推秤求和,就算咱们不分胜负。”
凌玬倔劲儿上来,无论谢曦在一旁怎么使眼色扯袖子也拦不住。他拿起策论撂在严崇面前:“你既说随手便能做出胜我百倍的文章,那不妨做出来一看。咱们一策定胜负。”
严崇冷冷地看着他,提起笔道,“你可别后悔。”
他就像根本不用思考一样,飞一般地落笔,眼眸里仿佛有火光在闪动。
整个屋子都静极了。凌玬听得见自己的心脏在嗵嗵地跳。
太快了,连一盏茶的时间可能都不到。严崇将笔一扔,拎起墨迹未干的竹书,也不送与老博士审阅,直接丢到了凌玬面前。
凌玬一行一行看下去,瞳孔越放越大,额上的汗也越渗越多。
那是桩桩件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