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玫微微一笑,“侯爷不想退,那就只能进了。”
穆徵愣了一下,见他眼中泛着异光,突然间醒悟过来,大怒道:“你……胡说八道!我穆徵受先帝托孤,要是起这个心,天诛地灭!”略平了平气,瞪着江玫道,“这样的话出君之口入我之耳,以后再不许说了,否则休怪我不顾多年情分!”
江玫垂头称是,浑不在意地笑道,“侯爷想左了,玫明知侯爷的忠心,又岂敢动这样的妄念。在下的意思是,如果侯爷不肯交兵权,只怕主上与侯爷的心结难解,严崇等人更容易从中作梗……”
穆徵忍不住抢过话:“谁说不是呢!皇上是我亲外甥,甥舅之间哪儿来的仇怨?还不都是这一干新贵调唆的!”
“所以,于今之计唯有一招‘釜底抽薪’。”
“你是说……”穆徵略一思忖,皱着眉摇了摇头:“不成。今天我不过随口说了严崇一句,皇上都护的那样。之前为了他逼母下堂的事,皇上不惜跟御史打擂台,连名声都不要了!那么忤逆不孝……”
“忤逆不孝对皇上来说尚可忍耐,那么,大逆不道呢?”
穆徵的目光一下子亮了:“谋反?”
“是。严崇无论于小节上如何有亏,皇上都必会护着他,所以这些小打小闹伤不了筋骨。唯有谋反这桩事,纵然主上不能全信,却也再不能无所顾忌地袒护他了。”
“可他受皇上如此天恩,又是个读书人,怎么可能会谋反?”
“谋反不谋反的,得看证据。”江玫胸有成竹地一捋胡子,“听闻严崇最近又揽了一桩什么研制兵器的活儿,连匠作府都搬了一大半去。这府上有铁有甲的……还怕没有谋反的证据吗?”
三年前,凌玬在雍辽边境同辽左贤王议和,为稳住西陲战势,只能忍痛将雍国的优良武备抵予辽国。这一直是凌玬心头大患,如今国库渐丰,精研兵器之事自然也要提上日程了。
照说此事也用不着严崇过问,奈何凌玬太过上心,于严崇面前提过两三次少府办事不力,难堪国之重器——为此就连八杆子打不着边的常骅都跟着吃了挂落,近日侍君时凌玬动辄开口闭口“你们少府都干什么吃的”,常骅有一次实在忍不住顶了一句“臣是御府令,匠作府关臣何事”,惹得凌玬劈手赏了一耳光。
这么一来二去的,严崇实在不忍见皇上着急上火,他又是个从不怕事繁任重的人,索性将这事揽了下来。
凌玬高兴极了,私下聊天时还兴致勃勃地谈起初见的往事:“……茂修那时候同朕赛题,老博士问遍了经典仍分不出胜负,当时朕看着茂修气定神闲的样子就想,这人真正的学识,绝非这几部经典能试出来的。如今可不验明了?”
见皇帝兴致甚高,难得露出孩子气的一面,严崇也不禁莞尔:“陛下过誉了,说到当初,那是臣不知天高地厚。改造兵器一事,臣也无十全把握,只是从古书中揣摩前人的原理,再加之今日战场所需,粗拟草图,至于具体能否完成,还得靠工匠们齐心协力。”
“有了图,还怕做不出来?”凌玬欣慰地拍拍他的手,“茂修之才,真是旷古难寻。朕想着,‘入相’怕都还委屈了你,等到时机成熟,还该‘出将’才是呢!”
严崇连忙躬身辞谢道:“陛下谬赞,臣愧不敢当。非是臣敢推阻负恩,实在是臣如今已是风雨满身——常言道‘五大不在边’,臣若真如陛下所言,恐怕朝野悚切不宁。”
凌玬满不在乎地一摆手,“朕一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朕既信得及你,就不会在意这些蜚短流长。”
严崇嘴唇微动,似还想说什么,却终究不曾说出口。
——说到底,他骨子里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