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有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凌玬偶尔会同张冬、雪兔他们倒倒苦水,“都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朕看这是句屁话!伯乐固然难得,但遇上千里马难得不也是他不可多得的福气么?一个人一辈子能有多少福泽,怎能指望败光了还源源不断?”
张冬知道他自痛失臂膀以来心里一直没着没落,此时说什么安慰的话也是枉然,只得笑着试探道:“陛下不是一直对赵公子寄予厚望嘛?不介奴才叫人请小公子……”
凌玬连连摇头:“他再好,到底还小,朕不怕他不好,是唯恐他太好……别扰他,一个军人,三天两头往宫里跑的,他的同袍们看了心里难免不舒服,日后如何服众?”
雪兔忍不住掩唇一笑:“是谁头些日子还天天念叨着公子怎么还不进宫来看他舅舅的?”
凌玬脸一红,自己也笑了:“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
“哟!我的好陛下,有这份心多去皇后那儿走走,什么时候真当上爹才是呀!”
“姑姑……”凌玬抹不开了。
雍国皇室的规矩,为免后嗣之争,通常都需待皇后生下嫡长子后其他后妃才可承宠生子。也不知是凌玬年纪尚轻精血未足的缘故,还是皇后体质偏寒不易受孕,总之直至现在嫡长子也未诞生。——这也是凌玬宁愿宠幸常骅也至今尚未纳妃的缘故。
他曾亲眼目睹父皇与长兄的骨肉悲剧,因此,纵然没有祖制约束,他也不愿给自己未来的嫡长子埋下任何一点不幸的祸根。
一谈到嫡长子,他便又开始无法遏制地思念凌玧。今日之局面,倘或大兄在……
他再不知,凌玧目前的处境已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急程度。
自从凌玧以卧病难起为由拒绝了晋君魏铎送他归国的提议后,魏铎便知此人一心在母国,即使尚了公主也无从改变,从此便对凌玧起了杀心,只是一直碍于公主而迟迟未动手。
这种杀意在魏铎患病后日复一日地强烈起来。
去岁心爱的幼子夭折,魏铎的心绪就一直不好,今春也不知是不是伤了时节,总有些不豫。他是上了年纪的人,起初只当作小疾不甚在意,谁想渐趋沉重,一天天竟有了下世的光景。
魏铎自诩一世枭雄,终其一朝将老邻居雍国死死地踩在脚下,临了却唯独在子孙福上有着千万个不甘心——
太子魏恕性情优柔软弱,现有个凌玧在眼皮子底下放着活生生的对比,怎么看都不是人家对手。更别提雍国现在的国君凌玬,新政闹得轰轰烈烈,一副枕戈待旦磨刀霍霍的架势。
这让魏铎如何甘心,又如何放心!
病榻之侧,魏铎召来太子一番殷殷嘱托,末了终于忍不住问道:“朕若是百年之后……你将何以处置凌玧?”
魏恕犹疑着答道:“父皇不是曾经同相国商定,可寻机送妹妹与妹夫归国?”
魏铎额头上一下子就渗出了虚汗:“此一时,彼一时。凌玧心不在晋,送其归国岂非纵虎归山?”
“那……就养在晋国吧。不过是几百采邑、一处宅院而已。”
“咳咳咳……”魏铎气入胸肺,呛咳不已。魏恕忙上前替他拊背,他一把将儿子推开,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你养他!你养得了一只虎吗?留着他早晚是个祸患!”
魏恕大惊失色:“父皇的意思莫非是要杀了他?可是他已经娶了妹妹……”
魏铎用力闭了闭眼,兀地黯然一叹:“长乐回回进宫都同朕说,凌玧待她很好、很好……可是,我自己的女儿,她过得好不好,我岂能看不出来?”
一行老泪划过眼角,魏铎翕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