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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菩萨蛮(四)

    “说起来,也不剩什么日子了,且奴才也想为大行皇帝尽心。去年,若不是大行皇帝的恩典,指派太医来为奴才的娘亲疗疾,奴才的娘亲也撑不到今日。”

    贺临明白她把原由岔到她自己身上去,是为了不让他去想“代人受过”这一茬。

    所谓百炼钢遇绕指柔,正是如今的情形。

    贺临一直顶在胸口的那口气,不知道不觉地散到五脏六腑之中去了。

    “你娘亲如今还好吗?”

    王疏月摇了摇头:“不大好。不识得人了……”

    她说着不由垂了眼,看着地上的桃酥碎屑。

    人情之大悲的,是没有人能感同身受的。在乾清宫这万丈素白之前,王疏月强把悲意压在了贺临看不见的地方。

    但这是她的处事,并挡不住那颗想要与她共情的心。

    “王疏月。”

    “在。”

    “你哭了?”

    “没有。”

    “要是爷,这会儿就哭了。”

    说着,贺临想起从丰台大营回宫的那一路。他杀了几十个乌里台的亲兵,血往他他眼前溅的时候,他在马上猛地就流出眼泪来了。

    皇家的亲情疏离,但贺临的血和情都是热的。先帝喜欢他,亲自教养他多年。他也把那个带领部族入主中原的父亲,当成他此生崇拜的第一大英雄。

    因此,贺庞封宫,以至于他没有来得及见到先帝爷的最后一面。扶棺之时的那场大恸之哭,没有一分是虚情。

    “欸,王疏月。”

    他清了一口嗓子。

    “爷这回若害得你见不上你娘亲最后一面,爷就……”

    一时没想好说辞,话已出口又不能僵在那里,又见她静静望着自己,眼眶竟微微有些发红。

    他心里一动,一不留神说出了蠢话。

    “爷就任凭你王疏月处置!对,你想怎么处置爷,你说就是,爷绝不吭一声。”

    这怕那个年代最糊涂的一句话。

    一个皇族的男人,怎么可能任凭一个汉家女人处置,他的家族,他的嫡妻,他的子嗣,还有前途报复都不要了吗?

    王疏月没信这句话。

    可面前男子的那副模样,却一时鲜活得发光。她不由得冲他笑开,这一阵笑把心底的哀痛都驱散了很多。

    “你再笑!”

    他一拍脑门,气得拔腿就要走,走了几步,却又泄气折返回来。

    “不是王疏月,爷让你别笑了!”

    “好。奴才……奴才不笑。”

    贺临提高声音喝道:“你就不配爷对你好一点。”

    “是是,奴才不配。”

    她低头摁住鼻尖,渐渐收住情绪。

    日光柔柔得角落在她肩上,烘着她发辫上的碎发,轻盈地在干冷的细风了舞动。贺临望着她低头的样子,雪一样白的皮肤,乌黑浓长的秀发,还有沾染着水珠儿的睫毛。除了那点子烫伤,她的模样是真挑不出一丝不好。

    饶是如此,她也没有贺临想象中,汉女的那种腻歪。到也不似富察氏那般酣畅淋漓,痛快自如。

    怎么说?

    贺庞的脑子不清醒。

    总之,她挺好的。对,挺好的。

    “十一爷。”

    他在想王疏月的好处,被她这么一叫,像是猛地被她看透了一样,心跳都漏了一拍。

    “啊?”

    “你若真的觉得过意不去,就答应奴才一件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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