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舒服地坐在柔软的椅子上,一边吃爆米花,一边等电影开始。
丽贝卡托着下颌斜斜地望着我:“这样太幸福了。”
“是啊。”我点点头,打了个哈欠,“丽贝卡,你之前都去过哪些地方呀?”
“大大小小的城镇,走到哪儿就是哪儿,有的在山上,有的在海边。”
“都会待多长时间呢?”
“看心情咯,长的话,半年,短的话,就一个星期。”
“那……有交新朋友吗?”
“哈,当然有了,老板娘养的狗算不算?”
“就知道胡说。”我望着漆黑的荧幕,又问,“那你喜欢的那个人呢?跟他怎么样了?”
我的声音非常正常,没有发抖,吐字清晰,我确认了三次。但我的表情可能有点奇怪,所以我不看她,只看荧幕。
“喜欢的人?”
她一脸疑惑,我却有些生气。
这么明显的问题,到底在疑惑什么,只是不想说而已吧。
忽然,全场漆黑,电影开始了。
是个战争片,黑白的画面,嘈杂的声响。
望着荧幕上影影幢幢的灰色人影,有些犯困了。
不知不觉,那些灰色的影子变得熟悉起来,变成了我的父亲,我的母亲,高中时代的丽贝卡,她已经变成幽灵的母亲和姥姥,我们的同学,老师,街上的邻居……
逐渐的,五彩的颜料洒了上去,让那些影子变得鲜活起来。
※ ※ ※
一九二八年,我十六岁,丽贝卡十五岁。
那年暑假,我们像小时候那样,穿着白色衣裙在秘密花园玩耍,爬树,掏鸟蛋,抓小鱼,追狐狸。有时,我们会尝试小小的冒险,追着狐狸去森林深处——那里到处都是宝藏,有时,是一小片绿水晶一样的湖水,有时是一大片蓝紫色的花。那里有成千上万的蝴蝶,有倒挂在山洞里的蝙蝠,还有金黄色的漂亮石头。
有一次,我们一时兴起,穿过森林,钻进吉姆大叔的卡车,啃着红彤彤的苹果,睡了一个大觉,醒来以后,听见有节奏的哗啦声。
那是我们第一次看海。
赤脚踩在细腻温暖的沙子上,重重海浪涌来,带着精致的泡沫花边。我们在碧蓝之中奔跑,我们第一次尝到了大海的味道。
那之后,我总会在绘画课上画海。
画一望无尽的海,成群结队的海鸥,一轮红日,几棵椰子树,几栋精致的小房子。
我总有一边画着画,一边遗憾地说:“真可惜啊,当时都没有捡个漂漂亮亮的大贝壳!现在想去却去不了了!”
当时我父亲回来了,我就不敢到处玩了,每天上午写作业学绘画,下午弹钢琴,晚上要不跟父亲出去社交,要不就待在家里——当然没机会去看海了。
每次我这么说,丽贝卡就会有些走神地望着窗外,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然后她忽然消失了好几天。
之后,在我生日的那天清晨,敲响了我家的门。
我听到玛丽的惊叫,赶紧去看。
天啊,浑身脏兮兮的丽贝卡,手里提着沉甸甸的竹篮子,里面满是银白色的大贝壳,深红色和绿色的海螺,橘色的海星以及一些奇怪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