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连连把酒之时,她免不了因心情激动,多喝上几杯果酒,清澄眼眸略显迷离。
她处于飘飘然状,拉住与她共用一铜食案的徐赫,小声说了蓝豫立对姚廷玉的调查,又与之分享“儿孙同堂”的感慨。
幸好她声音轻且软,被大家的热切交谈声覆盖。
徐赫听闻姚廷玉可能因折返被抓,不禁皱眉;再听她倚老卖老说了往年小聚之事,莞尔道“阮阮,你不胜酒力,得醒醒酒了。”
阮时意自觉微醺,唯恐在人前失仪,趁众人陪同赤月王逛夜市,自请留下。
徐赫这位“未婚夫”理所当然陪她。
大宣习俗,未婚夫妻多半会避而不见。但二人却反其道而行之,在府里出双入对,徐家上下早就见惯不怪。
送别赤月王一家,阮时意吹了会儿夜风,与徐赫沿着月下小径并肩漫步。
行至无人处,她拉他坐于杨柳叠翠的石桌旁,或许是酒意之故,手竟忘了缩回。
徐赫扬起唇角,反过来与她十指相扣,递至唇畔一印。
“三郎,”阮时意沉浸于谜团中,未理会他的小小亲近,“你最近去翰林画院,可有和我堂弟接触”
徐赫一怔,随即会意“没,他来得极少,且每次皆随圣驾,待我与从前无异。”
阮时意眼眸浮起些许迷离“你往日装模作样,弄点胡子、抹上粉末以遮盖真容,他兴许不留意;我冒充小辈多日,他也没往心里去
“但那日迎晴岚图入府,你我同在,且未有丝毫伪装,他分明很震惊,岂会不起疑心我只等着他想明白,亲来相询难不成他反倒等我俩登门造访”
徐赫方知,妻子近来的神思不宁所为何事。
“阮阮,我一直心存疑虑。”
阮时意略感眩晕,懒懒把脑袋枕至他肩头,目光则飘向廊下的灯笼“嗯”
徐赫犹疑片晌“你说,他与地下城会否有牵连毕竟,当年你们阮家南迁的后续,房宅田地变卖,全由他一人负责圣上没查出什么,不代表他一干二净。”
阮时意并不是没想过这一点。
但她没法将地下城的阴暗、肮脏、残暴、不仁与自家那仙姿逸貌、气度非凡、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堂弟勾连在一起。
尤其是在她灵前剖白之人,与地下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甚至是首脑人物。
她私下认为,会是某位曾对她求而不得的提亲者,类似当年身患疟疾、被迫休养的恭远侯,或家中失火、烧毁不少财产的富商。
绝不会是与她血脉相连、喜好男色的堂弟。
她固然明白,这世上存在道貌岸然之人。
可她自始至终皆相信,相由心生,以堂弟不沾一丁点邪气的俊美姿容、永远温和从容的神态,应为仙湖边的白鹤,而非盘踞地底的阴冷长蛇。
至少,除龙阳之好这一点惹人争议,阮思彦真没任何可指摘之处。
酒意上头,她困顿依靠在徐赫怀中,依稀听他絮絮叨叨说了些话。
嗓音飘渺如云,具体内容同样已化云烟,飘入她耳朵,汇进脑海,最终融为白茫茫的一片。
许久,她倚在那微凉的肩头,软嗓轻轻“三郎我似乎对你和明礼他们讲过,我死后听到过一人,在我灵前说要对徐家人下手,因我不在,将无所顾忌,对吧”
徐赫久久没等到她回话,只当她睡了,不料她忽而发话,遂顺她之意发问“然后”
“然后他还对我说了一句话,我、我至今没好意思对你们讲”
“他还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