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危机的时候,尹家的基金会跟着动荡,也没短过她的零花钱。
然而她总是寻隙跟尹仲夏斗气,冷战,尹仲夏不和她吵,他天生冷漠,和谁也吵不起来,有次尹珍珍直接砸起东西,她父亲生前收藏的一溜粉彩小花瓶,她拿起就往墙上砸,砸着砸着忽然在橱柜反光中看见尹仲夏的神情,平静得像看陌生人发疯。
心一瞬间就跌到谷底。
尹仲夏的第一个女朋友没有她好看,第二个也没有,然而她们是尹仲夏的女朋友。连花匠都知道,说“少爷前两天带回来的那位小姐”。
尹仲夏第一次带女朋友回来,她在卧室哭了一整夜。哭累了就练琴,拉梁祝,楼下花园月光皎洁。
如果我死了就好了。她那时候这样想,一厢情愿的喜欢总是这么决绝,恨不能即刻就死了,因为已经毫无办法,只能死给他看,赌他会不会动容。
明知道没有办法,但也只能这样无望地喜欢下去。像习惯在黑暗中生活中的怪物,怀揣着巨大的秘密过一辈子,永远也见不得光。
叶殊的眼睛太毒了,他一眼就看穿尹珍珍锦绣皮囊下不过是枯骨,所以带她去看梁祝,关永平二十年前拍的老电影,拍给所有在人世间已经无处安身无处遁逃的爱情,褪去皮囊,褪去血肉,变成蝴蝶,这是唯一的出路。
尹珍珍从三十分钟就开始哭。
郁蓝演的祝英台,动心时躺在水中,神色迷茫而绝望,她哭。长亭送别,她哭,梁山伯吐血而亡,她也哭,到最后蝴蝶翩翩而去,她把叶殊的衬衫哭到可以拧出水来。
死给他看。十二岁时脑子里回响的那句话仍然震耳欲聋,然而死给他看又怎样,他不会动容。她用十二年喜欢上他,又用了十二年明白这道理。
她从未在陌生人面前这样失态。
然而叶殊不是陌生人,他是同类。
白头如新,倾盖如故。有双好眼睛就是这样好,一眼就认出来同类。尹珍珍不知道他是什么动物,但叶殊知道她是蝴蝶,被困住的蝴蝶,蝴蝶的生命很短,所以一生只能喜欢一个人。
尹珍珍这一生,也只能喜欢这一个人了。
于是从此引为知己。
叶殊那时候很瘦,已经抽起烟来了,尹珍珍那时候常跟他出去喝酒,夏天的夜晚,长街寂静无行人,尹珍珍喝醉了比较闹,会莫名其妙地大笑,叶殊不,叶殊总是很安静,有次尹珍珍站在街中央荒腔走板地唱完了一整首法语歌,发现叶殊站在路灯下,一手夹着烟,一手拎着酒瓶,尹珍珍问他干嘛呢,他说:“我在看蜘蛛。”
尹珍珍一直觉得自己欠叶殊一次。
那些深夜的痛哭,莫名其妙的情绪崩溃,一言不发地站到叶殊面前让他停下画笔带自己去喝酒的失心疯,叶殊全盘接受,而且不予置评,他做了一个朋友能做到的一切,陪着尹珍珍走过了那段最黑暗的时期。
尹珍珍知道自己欠叶殊一次,但是如果可能的话,她希望一辈子都不要还。
只是世事从来不如人所愿。
二十四岁的叶殊,漂亮得像一只鹤,聪明得也像一只鹤,按理说应该是无往而不利的,偏偏遇上一个夏铮。
当然,那时候他还不叫这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