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赫偏要让他们看一场平静水面下的惊涛骇浪。
那有着让人心碎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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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小乐的审美里没有这些。
都说写书的人分写手和作家,画画的人分画家和画匠,那钱小乐应该算一个演匠。他指着剧本问夏铮:“谢道韫回门这一场,宛瞳怎么演的?”
“她的层次很复杂,先是愤怒,告状,带着点鄙夷,说出‘天壤之内,乃有王郎’。谢安听了怔了一下,然后大笑,她的叔父谢据也笑着说‘真乃小儿女情态’。她怔住了,脸上的神色僵着,环视了谢安他们一周,闭上嘴,苦笑了一下,就再也没有说话了。”
“你以后可不能当导演,讲戏讲得太差了。”钱小乐吊儿郎当地道。
夏铮无奈地道:“她演的是比我讲的好。”
“我能演的比她还好,你信不信?”钱小乐忽然往前凑了凑道。
“我信。”
“没劲。”钱小乐摇摇头,继续看剧本,看起来要放弃,忽然转过头来。
他脸上的神色忽然变得极为愤慨,不像是被激怒,倒像是对自己拿到的什么东西不满一样,厉害的是他的这种布满不是少年的不满,而是少女的不满。
夏铮第一次意识到不满的神色也是可以分出男女的。
他的神色很傲慢,是带着一点被骄纵的神色的,夏铮很快就意识到了他这种“少女感”从何而来,他的神态给人一种“嗔”的感觉,上次围炉夜话之后,夏铮看了几本关于女性主义的书,其中有一个重要论点就是女性的客体化认知。
古代的男权社会中,少年的怒,是要自己拔剑相向的,然而古代的少女,即使是谢道韫这样有林下之风的才女,她的怒,仍然有将希望寄托于他人身上的感觉,因为她身处的教育和社会规则让她视自己为客体,她的不满,最终必须通过求助一个男性才能得以解决。
“一门叔父,有阿大中郎。群从兄弟,有封胡羯末。”钱小乐十分不满地朝着某个方向道:“不意天壤之内,乃有王郎。”
尽管他看的那个方向并没有人,夏铮的心还是揪了一下。
他的眼神是这样地全心信赖,像真的有个人站在那里,等着他去愤慨告状一样。
夏铮仿佛听见了谢安的笑声,还有那句“真是小儿女情态”。
钱小乐的身体僵住了。
他的神态似乎没有变化,但他的身体仿佛僵住了,他没有像宛瞳那样明显的怔住了的表情,他甚至没有环视周围的谢家人,他只是慢慢地,神色更加自然地,甚至礼节性地和大家一起笑了起来。
但他眼里的光,一瞬间就暗了下来,像是一瞬间跌入深渊,看不见下坠的终点。
她被嫁给她叔父认为可靠的丈夫,一个一眼就能看出的庸才。即使她这样言辞激烈地鄙视她丈夫,在所有人看来,也不过是无伤大雅的小儿女情态。笑完之后大家不过把这事当笑话来说,而她要回去王家,过完这一生。
她仿佛一瞬间就失去了灵魂。
“好了。”钱小乐的神色忽然一变,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笑了起来:“怎么样,演得还不错吧?”
其实这样说来就来是演员大忌,越是学院派的演员,越是对自己的表演有信仰的,不可能跟大家聚会时表演个节目一样,随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