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戛然而止。
“将军?”黛玉睁开眼,很是疑惑,“将军为何停弦?”
周瑜抚摸琴身,长叹,“此曲乃我所作。半年前我来丹阳拜会堂伯,见大江东流,气势磅礴,胸中陡生一股澎湃之气,不可抑制。于是临江而坐,有感而发,创作了上片。”
“但不知为何,我苦思至今,下片却依旧没有半点头绪。”
黛玉细细回味,“此曲甚好,可惜还未成篇。将军不必心急,耐心等候。一旦灵感生发,那才是水到渠成。”
周瑜松了口气,颔首认同,按捺不住激动,摩挲琴弦,“他日此曲能成,我第一个弹给姑娘听!”
黛玉嫣然笑开,“此曲可有名字?”
“还未命名。”
黛玉起身踱步,扶门仰望苍穹,天色将晚,残照如血。她突然转过身来,裙边翻飞,狡黠笑道:“我有一个好名!”
“哦?”周瑜伸手相请,“女先生请赐教!”
黛玉到书桌前执笔,蘸墨写下三字。周瑜凑过去一看,白纸上字迹娟秀飞扬。
“长河吟……”周瑜念完大喜,“长河吟!真是好名!”
黛玉得意地放下笔,将纸笺送与周瑜,“算是我给将军的回礼。”
周瑜情思流动,眼里满是柔情,接过纸笺,还没来得及道谢,外间侍从急匆匆跑进来喊道:“将军,府里来人,说太守请您回去!”
周瑜皱眉,追问:“何事?”
“不曾说明。看样子是要紧事!”
周瑜登时警觉起来。孙策带兵南下不久,莫非有军情急报?快步走出去,又折回来,躬身行礼,“突有急事,今日就先告辞了。姑娘休怪!”
“将军军务繁忙,妾身明白。”黛玉送他到门口,“将军慢走。”
周瑜火急火燎赶回太守府,径直朝堂伯周尚书房而去。刚一进门,就见周尚冷哼一声,把公文掷在案上。
“伯父何事生气?可是军情有变?刘繇来袭?”
“若是刘繇攻城我却不怕!”周尚把公文递给侄儿,眯眼嗤鼻,讽刺,“袁术色厉胆薄,猜忌多疑!哼,难成大事!”
周瑜打开公文,来回看了两遍。面色凝重,银牙暗咬,眸光锐利,生生将怒气压下,并不发作。只把公文缓缓合上,重重按回桌案。
“为这等短视之人动气,不值得!”周瑜坐到伯父身边,“不知伯父有何打算?”
周尚扶额叹息,“还能作何打算?我先时就是看袁术智谋品行,皆不足为之效力,早晚必有祸殃!才自请出任丹阳太守,离开寿春。罢!罢!”
周瑜冷笑,拨动火盆,火星迸溅,焰光照出他眼中隐忍杀意,“来日方长……天下之事,才刚刚开始……”
周尚挑灯处理公务,周瑜退步离开。走出房门时,不禁回头望了一眼。周尚坐在灯下,两鬓全白。记忆之中高大威猛的伯父不知何时弯了脊背,苍老的身躯在夜色灯影中愈发苍凉,像是即将收场的皮影戏,一个单薄的皮影人映在那里,一举一动,一个落寞的故事,多看一眼便要被那悲伤拉进无边的深渊。
便是如此半是愤懑,半是凄凉,周瑜一步一步回了房中。侍从点起灯,光焰照得屋中那柄长剑灼热人眼,片刻不得安生!
“公子!”侍从惊叫。
周瑜疾步上去,“唰”得将剑拔在手中,冲出门外,一头闯进院里茫茫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