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这不是看琏二奶奶忙着尤美人进宫,不好打搅,这才来拜托姑娘嘛!”赵姨娘不顾探春厌烦,跟住她不放,纠缠不休,“姑娘现管家呢,在老太太跟前说话比我有用多了!你兄弟眼看着快到服兵役的年纪,又不像兰哥儿识文断字、家里有门路去举孝廉做官……”
赵姨娘看探春气冲冲往房内躲,扑过去拦住探春,腿一软就要跪下,“你兄弟就是我命根子!外头刀剑不长眼,他要是有个万一,我可怎么活啊!”
侍书眼尖,过来托住赵姨娘,赵姨娘力大,反手就把侍书推个趔趄,执意要跪,“姑娘去二奶奶、老太太跟前说情,我和老爷求求,就是不能给你兄弟谋个差事,好歹把兵役免了,留他一条命给我养老送终……”
一行说,一行死抱住探春大腿,直把眼泪鼻涕全抹在探春裙上。探春忍气,外头小丫鬟跑进来,和侍书生拉硬拽,费了好大劲儿才把赵姨娘拉起来,左劝右劝把她送回去。
探春气得直要流泪,红着眼眶在屋里来回踱步。她的日子何尝好过。以前还想着兴利除弊,力挽狂澜,如今几次迁都折腾来回,别说振兴家业,能把今年、明年的日子过安生了,都不容易。
探春气急,不拘手边是什么,搬起来“哐当”砸到地上,匣子里珠宝首饰摔了一地,侍书奔进来手忙脚乱收拾,生怕跌坏。
探春跌坐在凳子上,扶着桌边气得喘气,手一挥,怒道:“不许捡!”
侍书手一缩,抬眼见探春双眼泛泪,自己跟着酸了鼻子。探春一眼扫过去,正看见史湘云出走前送给自己的那只金麒麟,散落在地上,俯身捡起来,捧在手心里看着出神。一闭眼,两行清泪随之滑落。
“还不如走了……”
天光暗了,平儿进来给内室挨个点上灯。昏昏沉沉,灯花照亮架子上鲜红宫装嫁衣,晃得人眼疼。
凤姐刚从尤二姐屋里料理完事情回来,累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坐在灯下揉个不住。
饶是以往和尤二姐相处亲厚的平儿,此时隔窗听听二姐屋里头的热闹动静,低声埋怨道:“要封美人就干脆在宫里封了,不是方便?何苦再回来一趟,明儿再从我们府里大张旗鼓接过去!唉……”
凤姐疲惫不堪,声音都哑了些,“就是要大张旗鼓使唤咱们呢!郑重其事送回来,弄得像新嫁娘似的,从咱们府里风光无限接进宫!哼,就是要让咱们瞧瞧她尤家发迹了!”
平儿默不作声,凤姐讽刺:“这种事,只有那咱们没见过一面但是过了好几招的三姐才做得出来!”
“唉……她再强也就这一回了……等尤美人进宫,就跟府里没半点关系了……”
凤姐长叹,“难说……看这尤三姐的架势,是同贾家结了仇了……弄不好往后更难过……”
两个尤美人,姐姐懦弱,可与凤姐是当日夺夫深仇;妹妹记仇,敌意再明显不过,就差骂道凤姐跟前来。平儿不敢多说,主仆两人就借着昏黄灯光,幽幽盯着架子上的嫁衣出神。
锦缎流光,织金绣银,彩凤飞舞,牡丹缀边。红艳艳如霞似火,亮晶晶胜星赛萤。
“真美啊……”王熙凤半晌,叹出这句。
平儿打量凤姐,瞳孔里映的就是这件嫁衣,“我都给她整理好了,马上就送去。”
王熙凤走过去,伸手摸摸衣料,垂眸,“不急……”
想当年,她也是穿着嫁衣,凤冠霞帔,八抬大轿,嫁进贾家。她虽自幼不同于小女儿,深谙家族婚姻利益,可也怀着期许、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