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如今落败,可不是人人都能适应过来、扛起担子。贾政素来以读书人自诩,很有点清高自矜的脾气。当着面,见了曹操这等手握兵权、半生戎马的将军,恭敬不已,甚至有三分怕。可背着人,对这等武夫却是不屑。
无奈禁不住家里女眷一而再、再而三请求、哭诉,贾政备礼下帖,借着贾赦的名头要去曹操府上探口风。连送了好几遭,那头都以曹操公务繁忙为由拖延。贾政几时受过这气,全怨怪到女眷身上,整天没个好脸色。
贾母见多识广,出来安抚,“这事一味找那些个正当权的未必好使!不如先缓一缓。兰哥儿举孝廉,可以找相熟的文官疏通疏通。环哥儿免兵役,按照老规矩可以交钱免去。实在不行,再去求曹司空。”
这话放出去没几天,宫里头突然传旨,天子有令,皇城乏人守卫,着意在世家高门中挑选适龄子弟,充作皇城禁卫。可传到荣国府的征召令,却省去了贾环,唯独招了贾兰。
李纨、赵姨娘,两个为娘的,此时恨不得自己孩子名字换过来才好。
李纨自幼奉行“女子无才便是德”长大的,可父亲是国子监祭酒,她便一心认定男人的出路还是在读书为官上。孝廉没举成,现在反倒要进羽林军。儿子又不是习武材料,岂不等于断送前程?
赵姨娘早就忧心贾环学业不成,若要另谋出路,从军又怕死,捐官又缺钱。正愁怎么逃兵役,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要是能进禁军,既能谋个差事,又不用在外厮杀,两全其美。
二房除了赵姨娘母子,全都忧心忡忡。贾兰是家里仅剩的希望,还要指着他重振家业。
不用王夫人开口,见二老爷二太太唉声叹气,王熙凤明白少不得自己要出力。这头事务缠身,巧姐突然病倒,高热不退,凤姐和平儿还得分出神来日夜看护。
汤药服送,巧姐好转,凤姐和平儿才放下心来。母女睡在一张床上,平儿就在外间歇息。许是凤姐忧劳过度,头刚沾了枕头就沉沉睡去。
“婶娘……”
“婶娘……”
王熙凤迷迷糊糊听见有个空灵女声不住叫她,听着很是耳熟,名字都在嘴边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是谁。
“婶娘,多日不见,可安好?”
王熙凤一个激灵,刹那间汗毛倒竖,这世上叫她婶娘的女人还能有谁!茫茫白雾云烟之中,隐隐浮出一道纤长瘦影,风过雾淡,像淹死的女尸从水底浮出一般,一张苍白秀丽的面孔现出来。
“蓉哥媳妇,你不是……”凤姐分明记得秦可卿多年前就已病故,眼前这个断不是人,可她在世时与自己情谊笃厚,天生温柔好性,不似厉鬼冤魂,故人托梦,没那么可怖,柔声道,“唉……我还好。”
“那我放心了……”秦可卿凄然惨笑,扶着膝头,身子一软,缓缓跪下,“念在我们相交一场,还望婶娘可怜可怜我……”
“你不是早该往生极乐去了吗?”凤姐虽不信什么阴司报应,但想起小时候长辈们常说,人生前心愿未了,死后不得投胎轮回,“你是不是还有心愿未完?”
秦可卿膝行两步,双手合在心口,梨花带雨,“我罪孽难消,本想一死了之。可如今日日饱受煎熬,游离于离恨天外,不得归处……”
“你这是什么意思?”王熙凤懵然不懂。
“啊啊啊啊啊……”
倏忽,秦可卿那张怯弱凄苦的脸乍变,抱头滚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