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白丁的死，经年累月之后，终于成了却尘思的心魔。
01
初次察觉心魔的存在是在某次祭奠好友的时候，却尘思身前放着两个坛子，一坛装着鹤白丁最爱的酒，另一坛则是他用来与友人对饮的清水。
酒香馥郁，与水放在一处久了，即便是淡而无味的清水似也能品尝出几分割舌烧心的烈性。
却尘思与往常一样，在鹤白丁坟前浇了半坛酒，提起清水也饮下半坛，而后倚在冰凉的墓碑上，阖眼酝酿睡意，希望能得好友入梦一叙。
烈酒蒸腾，酒香氤氲，不知不觉间，却尘思恍惚醉了过去，眼前竟是一片沉沉雾霭。
却尘思心下一惊，抬手抚过一缕云烟，眼见其从自己指缝中溜走，又顺着它飘转的方向看去。
只见前方的迷雾里突出一块青石，石上禅坐之人长着的正是他的面孔。
不知为何，这一幕总让却尘思联想起久远年岁前受异识侵染的自己。
思路有些凌乱，却尘思站在原地，怔怔望着不远处的“人”，有靠近的冲动，双脚却灌了铅似的迈不开。
就在他迟疑之时，那人蓦然睁开眼，抬首看来——
与他如出一辙的容颜也带着相同的笑，眉眼噙着飘渺出尘的山水画意，然而他的双眸却是深沉如夜色的漆黑。
漆黑的一片，仿佛容纳了整个天地，又仿佛一无所有。
却尘思呼吸一窒，紧促的危机感袭上心头，胸口也随之迸发出一阵热意，生生将他拽出这个似梦似幻的空间。
他陡然清醒。
一抬头，黄昏将至，夕照晚晴。天边有飞鸟掠过，消失在温暖的霞光中。
景色闲逸，却尘思的心跳却乱了节拍，好像还在为方才所见惊悸。
他伸手探入衣领，取出自鹤白丁死后一直贴身存放的唯一慰藉——八卦镜，镜面正对着一缕斜射的余晖，折射出灼灼光彩，一如它在主人手里时的模样。
却尘思轻叹一声，指尖摩挲过镜面上一道裂痕，不经意触到了一丝暖意。
记忆回溯，他忽然想起之前烫过心口的热度，目光一凝。
莫非那不是梦？
02
却尘思与心魔的第一次照面可谓来去匆匆，他尚未及反应便结束了，只留下些许疑惑萦绕心头，不解其意。
不过，他素来是豁达淡泊之人，有禅者的出尘性子，鲜少执着于某一事物，故而疑惑归疑惑，他也不是非要琢磨得一清二楚。
正当三月好时节，人间春景初生，漫山遍野都是融融春意与争相逐春的人。
却尘思好静，但临近祭奠鹤白丁的时日，他难得出门一趟，给贪杯的好友买酒。
不想途中竟然遇见了同自己一般退隐多时的赮毕钵罗。
赮毕钵罗还是赮毕钵罗，结束了尸罗十佛使命的他换回心爱的红袍，除背上不见菩提长几以外，其余皆和他们初见时别无二致。
虽不见了菩提长几，他的身边却多了个人。
那是个与赮毕钵罗相貌相似的青年，一身蓝色僧衣，发间缠绕着红珊瑚珠串，眉间朱砂一点，气质幽微深静若空山古潭。
正是却尘思记忆中的十佛侠菩提。
却尘思一怔，望着身前两道举止亲近的身影，不知该不该过去打招呼。而就在他迟疑之时，两人隐入了人群，只依稀可见背影。
他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像看到了两人宽大衣袖下相扣的手。下一刻，他又见一贯温和慈悲的十佛伸手拂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