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欲盖弥彰地称呼鹤白丁“好友”。
“你知道,我不能。”鹤白丁伸手替他理了理衣领,“我现在不是道门鹤白丁,我是素还真的昭容。就算死,我也得死在宫里,入葬妃陵。”
这是他第二次强调自己是陛下的昭容,仿佛想借此劝退却尘思。
可惜注定效果不佳。
却尘思抓住他的手,眼底弥漫出铺天盖地的悲伤。
然后他把人拉进了怀里。
我放下柳条,转身离去。
05
是夜,繁华褪尽,宴席散场。
我回到兰汀水榭,满脑子想的都是鹤白丁与却尘思的故事,没能及时发现门前跪了一地的人。当我后知后觉地穿过中庭,才发觉是陛下来了。
陛下来了,他的身前站着鹤白丁,两人沉默相对。
我傻眼了几秒,慌忙也跪下,假装自己是背竟里微不足道的装饰物。
二人许是专心于和对方怄气,并未发现我的存在,瞪视对方的样子像两只神气的斗鸡,偏偏还能保持优雅风度。我百无聊赖地看着,默默在心里数时间,想知道他们能坚持多久。
一刻钟,两刻钟,三刻钟……
半个时辰过去了,他们一动不动,我的腿却跪麻了。
所幸在我坚持不住之前,僵局被鹤白丁的咳嗽打断。他用袖子掩唇咳得满脸潮红,撕心裂肺得好像要把五脏六腑从嘴里咳出来似的。陛下见状,顾不上和他生气,握着他的手为他渡气止咳。
他这才没咳的晕过去。
“下不为例。”我听见陛下这样说,他漂亮的漩涡眉紧紧皱着,很不高兴,连“朕”都不用了,“我不让你见他是为了你好,佛门道门一大堆的麻烦事,现在气氛剑拔弩张,你本是已死之人,我费心费力将你救下来,不是要让你再回那个是非地去的!”
“我知道,你把我藏在宫里这么些年,为的就是让我过几天安生日子。你为我好,我当然不会不识好歹。”鹤白丁挠挠头,这个动作一点也不优雅,由他做来却率性自然,十分可爱,“但你别怪他,今天这一面,是我自己想见的。”
“你心里有数就好,其他的我来处理。”陛下收回手,温声道:“待你身体好了,江湖上杂七杂八的事我也处理得差不多以后,我再放你出宫。”
鹤白丁笑了笑,我觉得他很开心,但他没有应陛下的话。
陛下也不多说,匆匆离开。
我对鹤白丁的最后一个疑惑终于解开了。
他不争,是因为他本就非陛下的妃嫔,而只是陛下救下的……姑且算是朋友吧。
至于“没资格”三个字的含义,大抵与那位佛门天骄有关。
原来不是陛下不愿放白鹤远走,而是白鹤伤重濒死,需要他的庇佑。
之前是我错怪了陛下。
我正想着,突然听到头顶传来一句:“起来吧,人都走了,你还要跪多久?”
我抬起头,看见了鹤白丁眼底的星光。
……
那夜之后,鹤白丁好像解开了心结,虽然依旧足不出户,但却天天把我拉过去陪他聊天说笑,教我识字的差事也被陛下交给了他。
他实在是个有趣的人,不但通透,而且异常犀利,常常一句话将人堵得哑口无言,就连我也被他逮着嘲笑过两句,明知他说得有问题,但就是不知道怎么反驳,把我憋得脸通红,他就在一边笑,笑完还说要把这件趣事告诉陛下,哄他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