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顺着姬夫人的面颊滑落,她费力控制住自己颤抖的双唇,好半晌方脱口对姬殊道:“公子!天意垂怜啊!”
姬殊听罢,颇有些发愣,在姬夫人颇有些激动的动作下,他好似一个呆呆的木偶。过了好半晌,姬殊那张鲜有笑容的面颊上,忽地弯起一个罕见的灿笑,露出那对比常人尖锐的虎牙来。
姬殊的笑容转瞬即逝,随即便收了笑容,认真向姬夫人询问道:“嬷嬷,崔嵬到底是谁?”
姬夫人抬起衣袖,擦擦眼下的泪珠,方才对姬殊讲起了崔嵬:“当年你君父出使许国时,陪同的共有两人。一个是害你君父母妃相错半生的士大夫公孙籍,另一个便是当初同为士大夫的崔嵬。”
姬夫人接着道:“当年他二人虽同时陪你君父前去许国,但路途中,你君父更喜欢正直聪慧的崔嵬,而冷待公孙籍。到了许国后不久,崔嵬忽然失踪。你君父几经搜查均无线索。出使要事,只得全部交于公孙籍。后来你君父离开许国,有日出宫祭祖,你母妃在偏远山林中,意外救下了被几个混混看管,只剩下半条命的崔嵬。”
姬夫人不由微叹一声:“救回他后,你母妃才知,原是公孙籍妒忌崔嵬受宠于太子,恐日后成为劲敌,便在许国先下手为强。那几个混混一身蛮力,崔嵬文臣出身,虽有武艺,奈何敌众我寡,方才被囚多时。公孙籍本是给足了钱,想让给他们杀了崔嵬以绝后患,好在崔嵬一张巧嘴,总算是留下了一条命。后来被你母妃救下,又送回了齐国。”
姬夫人说罢,似是想起了什么,本想起身,却被姬殊一把按住:“嬷嬷你做什么?脚伤未好!”
姬夫人这才反应过来,说道:“瞧我,当真是激动过头了。公子,你去炕上最里边的柜子里,将所有东西都拿出来,且看最角落,有一个金丝楠木的匣子,你将它取出来。”
姬殊点头应下,脱了鞋上炕,依姬夫人所言,将那匣子取了出来,放在了姬夫人面前。
姬夫人打开匣子,从里面取出一方缂丝手帕,递给姬殊道:“这曾是你母妃的手帕。当时救下崔嵬时,曾用此物给他包扎了手臂上的伤口。后因此物为外男所沾染,你母妃便叫我扔了它。但是……”
姬夫人不好意思的笑笑:“我那时年轻,委实喜欢这缂丝帕子,便偷偷洗了后藏了下来。后来奉你母妃之命陪你离开齐国,我便也将这帕子带了出来,好给自己留个念想。但没想到今日这帕子竟又有派上用场的时候。若崔嵬是个重恩义的人,必然认得这帕子,你以此为信物去试试,看能不能见到他。”
姬殊伸手接过缂丝手帕,但见工艺精细复杂的缂丝上,有一块不规则的暗色,想来是洗不净的血色。再细看之下,正见帕子右下角,绣着一个“瑜”字。
姬殊记得曾经嬷嬷告诉过他,他的母妃,本名许婉瑜,后来更名换姓,瑜字易做虞。
姬殊收好手帕,对姬夫人道:“嬷嬷放心,我定尽全力一试。”
姬夫人复又叮嘱了几句,姬殊便告辞离开,准备回去休息。
从西边小卧出来,姬殊进了正屋,无视卧室帘后泛黄的灯光,直接进了书房。将下午抱回来的被褥重新铺好在地,裹着衣服睡了。
林芳歇听得外面窸窸窣窣的动静,便知是姬殊回来了,心想着要和姬殊好好谈谈的她,便又重新挑了挑灯芯,坐在椅子上,静候姬殊进来。
林芳歇等了一会儿,听得外面没了动静,却不见姬殊进来,以为他是去书房看书,等困了才会来,没做他想,便接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