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又一年的花开花落中,外界世事纷繁变迁,而几个孩子之间的内里情谊,越发深厚,也都在一日日的如水时光中,从男孩儿女孩儿,渐向少年少女转变,在又一年夏日到来时,十一二岁的少年少女们,同在紫宸宫莲池泛舟,看万千红香菡萏,迎风而舞,任画舫逐水漂流,曳得碧波涟涟,鱼儿轻漾。
曾经,薛蘅担心与长宁郡主和武安侯世子,走得过近,会惹得父亲母亲不快,在与他们私下交游不久,还是将交游之事,告诉了父亲母亲,问他们,她可不可以与武安侯世子和长宁郡主,成为友人。
对此,父亲没有说话,只是看向母亲,母亲沉默片刻后,细问了她与武安侯世子和长宁郡主的往来之事,温柔轻道:“他们……都是好孩子,阿蘅很喜欢同他们玩,是吗?”
她认真点头,并向母亲讲述了更多与长宁郡主的交游之事,一起绣花、一起弹琴、一起编花环、一起捉蝴蝶,那样多亲密有趣的闺中友事,她兴致勃勃地一件件讲来,讲了许久许久,而母亲也一直没有打断她的话,沉默而耐心地一件件听完,最后含笑对她道:“听起来,是和盈月一样要好呢。”
母亲的话,正说到她的心里了,她再次点头,十分认真道:“淑音姐姐和盈月姐姐,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朋友”这两个字,好像牵起了母亲的某些回忆,母亲眸光渺远地沉默许久,最后眉眼间似萦绕起淡淡的怅惘,轻声叹道:“有这样的朋友,真好啊……阿娘以前,也有这样的朋友呢。”
她很想听母亲讲讲关于朋友的往事,就像她之前同母亲讲述有关淑音姐姐的事情一样,可是母亲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对她道,人生难得一知己,并没有阻止她与武安侯世子和长宁郡主的友好往来。
在那不久之后,武安侯世子不再只是世子,真正袭承了武安侯的侯位,他的父亲武安侯原为副将,在边漠御敌,他的母亲华阳公主,亦巾帼不让须眉,随夫行军,红妆上阵,原本战乱将平,他们即将归京,与一双儿女团圆,但敌人撤军之际,却将伤死人尸马牛,抛掷水源,以至边城闹起瘟疫,虽然后来疫病得解,但边城中人折损许多,武安侯与华阳公主,亦俱殁在那场疫病中,沈家姐弟,小小年纪,即失去了双亲,连父母亲的最后一面,都未能得见。
那时,真似有愁云惨雾笼罩终日,从前常欢声笑语的沈家姐弟,少言寡语,不再展露笑颜,母亲也沉郁许久,常独坐在房中,长久出神,凝看一支似未簪过的牡丹簪,沈家姐弟为人子女的伤心,人人都可望见,母亲也似有一种不为人知的伤感,隐在心中,一直未能释怀,却在人前,从不表露半分。
也许有的伤痛,将会一直隐在心底,无法被如水的时光,渐渐抚平,但,人世长远,总得向前活着,几年下来,长宁郡主和新的武安侯,渐走出父母离世的阴影,圣上怜爱失去双亲的外甥、外甥女,仍常接沈家姐弟入宫居住,他们几个孩子渐渐长大,平日里彼此各自有事要做,不再如幼时那般闲适,但只要一有闲暇,他们仍常聚在一起,譬如今日,泛舟莲池,共赏碧波红莲,偷得浮生半日闲。
兰棹轻划,画舫款推碧浪,渐入藕花深处,如在画中游,薛蘅信手攀折一支靠舫的莲蓬,净手之后,轻剥莲子,试吃一颗,发现食来并不清苦,有丝丝甜味,清香脆嫩,十分可口,遂让珠璎拿一白瓷小碟过来,细将莲子颗颗剥出,拿与舫上众人分享,见淑音姐姐、嘉仪公主与六皇子殿下,俱同享这一美味,独年少的武安侯,怔怔望着那碟雪白滚圆的莲子出神,似是因害怕莲子清苦,而不敢吃似的。
“不苦的”,薛蘅弯指捏起一颗莲子,笑递与对面年少的武安侯,“真的没有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