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要把我们全部杀死。”
父亲搂着他的手颤抖,声音也在颤,他对自己的孩子说,“一会爹一直带着你,爹倒在地上你也要倒在地上,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睁开眼,不能发出声音,知道吗”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父亲是打算用自己护住他,好让他假死骗过那些带着刺刀的恶鬼。
可等到他们所有人都被带到一个大坑前,有人逼着他们跳下去的时候,父亲哭了。
他知道没有希望了,无论他们会不会死在刺刀或者子弹下,他们的身体都会被埋在这个坑里,死了埋尸,没死活埋。
他保不住自己的儿子了。
之后,就像是奇迹一般,华国军队打来了。
他们用鲜血,换回了一城的平民。
那个时候,还没有学医的他伤了腿,是被一个军人抱出来的,后来,父亲决定带他走,在父亲带着他来到潞城时,他选择了学医。
做一名军医。
曾经你们救了我,长大后,我也可以救下你们了。
在车上时,他简直是祈祷着吴团长能够活下来。
也不知道军人有没有听到这句话,他只是更加用力地咬紧了口中的束口器,一双眼中满是泪水。
军人铁泪,这是活生生疼出来的。
旁边的人都提了心,眼中也满是紧张,只有站在床边的段青恩,下手依旧如曾经那样稳,脸上也都是全然的平静。
一颗子弹被取了出来。
最后一颗子弹在更深,也是更危险的地方,手术刀刚刚划开了更深出的肉。
“唔――――――”
木制的束口器被咬碎了。
军人发出了难以忍受的惨烈痛号,“啊啊啊――”
段青恩换了工具,眼没有从伤口处挪开一点半点,口罩下的嘴张开问话,冷静的用说话方式来转移军人的注意力,“你多大了”
“四十四十不到。”
军人咬着牙,即使被疼痛席卷了全身,也还是回答了医生。
“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军人“没。”
他艰难的吐出一个个字,“我爹娘被流弹打死的,我媳妇,怀着孕,被鬼子看上了,被他们逼呃――”
军人痛的眼睛血红,身子猛地弹了一下,又因为四肢被束缚着,动弹不得,他大口大口喘着气,“被逼的跳河了。”
他湿透的头发每一丝都好像沾染了汗水,随着呼吸,一下一下的颤动着,“我那时候还是个普通农民,进城唔买了一床棉被,回来的时候,全家人就都没了。”
段青恩看到了子弹,他夹住了它,小心,又缓慢的避开了周围危险区,一点点的往上提。
即使是在做着这样危险的事,他也还是能分出一点心神来,对着吴团长说“你全家只剩下你一个人,你要是死了,谁来给他们报仇。”
“是啊,就剩下,我一个了。”
军人眼神有些涣散,感受着生命在自己身上一点点抽离,却坚强的不肯离开。
“我不能、走,我要杀鬼子,把他们啊把他们赶出华国。”
“我媳妇,我爹娘,他们都在等我,等我给他们报仇我要活着,呃――”
――叮。
染上一层鲜血的子弹被放在了托盘里,与之前先出来的那颗子弹碰了个面。
段青恩开始快速的缝合伤口,止血,一切都是快而又静默的。
军人却觉得他撑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