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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却是画屏斜,衣裙乱,脂粉污,情恰恰。莺啭声入了满堂喧,无一丝儿乱,竟无一人知。
陆之韵双手撑在窗台边向下看,额头上娇汗细细,发丝微乱,气息渐促,身后却罩上一个人来,似有情人,共人前拥。
她目光越过喧闹的人群,往一个地方落去,而后,却是娇媚地一笑,眼中似有秋波在荡。
坐在人群中的年轻女子一直望着那窗边,将她那嫣然一笑看个正着。
她一眼也不敢错,只见着她同身后那人如一双璧人,忽地在窗前倒了下去,再看不到一丝儿影子了。
与此同时,她的素描本上,已有了线稿。
她的目光从陆茵梦消失的那道窗往旁边看去,却又是另外一间雅间。隔着窗,远远望上去,依稀能见吴咤同几个年轻男子坐在一处吃酒看戏,席间还有几位浓妆艳抹的女子作配。
此时,吴咤已忍了许久。
今日,他是同陆家的四少爷一起来的。然而一进门,便迎来了下马威——
“前儿我去了你们的婚礼。原本想着,能娶陆家七小姐的男人,怎么着也得是个人物了。吴先生果然长得一表人才,令七小姐倒贴着也要下嫁。我们是及不上吴先生厉害的,今儿有人说,你寻我们,是有事请咱们帮忙,必是中间人传错话儿了。吴先生是个能人,哪有什么是我们帮得上忙的?”
无非是要他低头,说他自己不能,求他们帮忙。
倘使吴咤有骨气一点,也并不会令他们另眼相待,他们只会说他不识时务。唯有变得更有钱,更有权,更有势力,他才会有话语权,才会令他们对他另眼相待。
至少,在吴咤看来是这样的。
因此,他陪着笑,轻描淡写地说:“什么能人?什么人物?吴某不过是一个小秘书。我若真是能人,今日倒也不必来求着诸位,也许还能帮诸位一些小忙。”
这话,当即便引来一阵嗤笑声。
他们用言行举止在轻蔑他,看不起他。
四少爷就中周旋,可也拦不了几句。
他们聊的,多是有钱人家的少爷玩的。有低俗的,有高雅的,但凡他有半点听不懂,便被人说:“这也难怪,你们家毕竟早就落魄了,从富贵公子变成乡巴佬,倒也难为你,跟不上潮流也是理所应当的。”
甚至于,他们有时候会故意不接他的话,但凡他说一句,好几个人攻讦他。
他如坐针毡,却又不得不说好话,不得不笑着,用自嘲来取悦他们。最后,还要被灌酒。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屈辱感一层层漫上心头。
他们说——
“娶了陆七小姐,吴先生可真是走了大运,可要比别人少奋斗几辈子。只凭这一桩婚姻,就从贫民跃升成贵族了。”
“就是穷多了,便是一朝飞上枝头,总也有些傻气和土气。”
……
“没想到吴先生竟这般有趣,比那西洋点子哈巴狗还会讨喜。”
……
自尊?
他已没了自尊可言。
四少爷本就和这些人是一丘之貉。皆因吴咤是他的表亲以及妹夫,这才看不过眼,也劝了那些人几句,只算不至于令场面太过失控。最后,吴咤的目的虽达成了,酒醉之余,却是前所未有的屈/辱和愤/懑,大脑却是无比清醒——
他必须要出人头地。现在,他们看不起他,将来的他,只会令他们高攀不起。而那时,他要将他们加诸在他身上的,全都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