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道,“嗯……我记下了。”
从宫里回来之后,如意依旧每日清晨去向徐思请安。她往往都在萧怀朔早朝时到东宫、下朝前离开,这阵子便没有同他碰面。
回到长干里后,处置完舵里的事务,她便去探望庄七娘。
她和庄七娘虽是母女,可共同的回忆几乎没有,彼此间的性情爱好也迥然不同。要骤然亲近起来如意也做不到,唯有尽心而已。
但她只是去探视庄七娘,陪她吃吃午饭、听她追忆一下被卖之前的往事,庄七娘已十分满足和开心。也许还有不必再继续背负秘密的原因,这阵子庄七娘心里拨云见日,精神状况便一日强过一日。
虽依旧絮絮叨叨、战战兢兢的模样,可至少不像发病时那般一刻都离不开人。
十月里,梅山村郑婆的孙子娶亲。也不知他从哪里打探到了庄七娘的住处,竟亲自送了小礼来。
郑婆显然没觉着自己做了什么坏事——她大概以为自己不过替牙子说了句“乐府收了许多孕妇”,想来就算是谎话也无伤大雅。因此全然不觉着心虚,和庄七娘走动得十分坦然。
庄七娘也还记得郑婆。得知她挂念自己,心下感激并且高兴,特地跟如意提起来。
如意只能耐心的听着——就算是庄七娘这样的性格,心底也渴求旁人的认可。告诉如意“还有人记挂着我”,也仿佛在如意跟前证明了自己也是有些成就的一样。
这是好转的征兆,如意不愿打击她难得恢复的自尊心,便不戳破什么。
可没几日之后庄七娘便提起,郑婆的孙子“有心进城找些差事,就是不知道该托谁帮忙”。开口求如意帮忙,她显然也心中惴惴。眼睛如惊鹿般,手脚俱不自安。
如意对上她半盲的双眼,亦说不出拒绝的话。便道,“我倒是知道有掌柜的在招工。可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取用,得先考试。选拔虽严格了些,可待遇很好。不知他愿不愿意。”
庄七娘很高兴。如意心下稍慰,又有些心疼她——庄七娘大概从不知道贪婪是什么。她固然一世悲苦,可也一直自食其劳,从未想过走什么捷径。可她这样的人,往往也过得不好。
郑婆的孙子没通过考试。郑婆又来向庄七娘抱怨,“那掌柜的根本就不给大姑娘脸面,明知道我们是大姑娘推荐来的,还故意刁难。也许是瞧不起我们庄户人。”又说她孙子聪明好学,能不能不考试直接进去当个学徒。学一学就都会了。
庄七娘再向如意开口时,便有些抬不起头来。
如意心中有数,照旧轻声细语,“他们是不收学徒的。这样吧,我在城南开了家私塾,专门教人识字算账。我让人免去他的学费,让他去学一阵子再来考怎么样?就算他不愿意再考,能识字算账,也好找旁的活计。”
庄七娘向郑婆转达了,郑婆倒是愿意。然而没多久之后就又抱怨,“他快三十了,学里一个个都是他儿子辈的年纪。天天被人笑话,我们丢不起这个人……不是我说,七娘,大姑娘不愿意帮忙就算了。本来去读书这种事,我们岂不知道是好的?可是庄户人,你知道,家里穷,就这么一个劳动力……虽说把大姑娘给的银子兑了,家里不至于揭不开锅。可也不能坐吃山空啊。大姑娘生来富贵,咱们穷人的日子,她不懂。我再说,就让大姑娘瞧不起了。”
这些话庄七娘就不肯和如意说了。
但她显然是心有戚戚焉的——当年她家里也是,能干活的阿爹病倒了,弟弟又没长大。她和她阿娘天天做针线贴补家用。但到底还是落魄到要卖女儿的地步。
便又替她求道,“……且找个不用识字算账的活,庄户人,还是有一把力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