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梁话中幸灾乐祸之意,怕是隔着几尺远都能闻得出来, 又何至于特意提点自己,简直有些无趣。
左温倒是好奇, 何时那太虚剑修也有了这等恶趣味,和他本人脾气秉性全不一样。究竟是原主性格影响他,抑或那太虚剑修本来就是如此恶劣的人,只是自己瞧不出来。
若是后一种情况, 也是十分有趣。浅淡的目光落在黑衣魔修脸上,一掠而过毫不停留, 既不触动也无感想,难免让程梁觉得有些泄气。
可他仍是微笑, 语气轻慢地说:“于是那小辈江云眉与凌天你侬我侬, 十分逍遥快活。反倒是你的亲传弟子,既被恋人伤了心又被挚友背叛,偏偏始作俑者还藏身在背后,轻易不肯露面。”
“眼看弟子这般模样憔悴,你可是有些心疼动容?”
黑衣魔修凑得更近了,他一瞬不瞬打量着左温的表情, 巴不得从中窥见一些不忍与辛酸。
只要有感情有反应就好,至少证明自己倾心之人也是有血有肉,并未彻底抛却俗念快要飞升。若是他因自己所言所有而情绪激荡, 程梁就觉得更快活些。
可惜那白衣修士眼睫颤动,答得心平气和:“修行之路向来没有坦途,不论何人皆是如此。今日如冰能得此历练,也能稍稍改变心性,不必再轻信他人。”
“与其日后因此吃了大亏,落得一个凄凉下场。倒不如早些了断彻底,从此心性坚韧无所畏惧。”
又是修心养性的老套话语,程梁不禁一哂。他偷觑着左温表情,那人仍是闭目养神毫无反应,快要就地飞升的模样。
下一瞬,白衣修士薄唇微微开启:“至于我徒儿如何,又干阁下何事?”
这等不客气的话,简直像锋锐宝剑瞬间出鞘,光华湛然寒意冷冷,也让程梁有了浅浅的战栗与畏惧之意。
好,就是如此。
他既觉得快意兴奋,又难免有些心酸。那心性平和快要成仙之人,为了他的徒弟和自己翻脸,程梁本不该觉得意外。
左温向来护短,为此甚至有一些不堪话语传出,整个云台会谁人不知。偏偏程梁看不惯如此,他不想让任何人搅扰得左温。
若是专心致志白日飞升也就罢了,自己也不会打搅到那人修心养性。明明俗念未断脾气古怪,却掩饰得完美。
独独对着自己的亲传徒弟,才有了一丝浅浅的温柔与维护,让程梁有些吃醋。
凭什么一个修为不高天资平庸的小姑娘,也敢同自己抢人,也不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
程梁先是一怔,随后难免有些出神。自己不该是这般心性狭隘之人,为何偏偏对左温如此执着。
之前数百年都全然无事,从他心血来潮前来探望左温的那一日,就溺在那人眼神中,痴迷不已不可自拔。
也许在悠远恒久的记忆中,他们二人也曾如此亲昵。亦敌亦友互相帮衬,更有隐约暧昧情愫滋生。
纵然这人不是此时的面孔,就连眼神也有了几分看破红尘之意,独独执着的内在掩饰不得。风一吹尘埃散尽,仍是峥嵘锋利如斯,微微一触就割破手指。
正巧此时,左温缓缓睁开了眼睛。四目相对之下,程梁立时发怔。
他看到白衣修士唇角有一抹微笑,似是戏谑又似调笑:“看来我昨日猜对了,阁下因我起了心魔。”
“魔修心魔缠身,极有可能就此不复清明。我劝阁下别再看热闹,早日闭关修行就好。”
程梁眼睛霎时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