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步于村口的陈安之,心神一动,抬头望去,土路那头有人拎着一盏灯笼步履缓慢,朝着这边而来。
沐如意下意识握紧长剑,眸中清冽。
只见老人了然一人一灯来到近前,停了下来,他的视线先是落在沐如意的脸庞,准确说是落在那枚小小的簪子上,眼中闪过一丝怖悸,佯作无事移开后看向陈安之,轻声问道:“后生,你们这是何苦呢?”
陈安之轻笑,双手负后,与他对视,正声道:“你又是何苦?这些年读的书,都读到狗身上去了?你那双提灯的手,可还有两袖翻书风?”
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老人惊愕,显然不知该怎么回答,事实上他最震惊的还是眼前这个男子,看起来年岁尚小,却叫自己怎么都看不透,尤其是那番训斥之言,像极了当年在书塾里,先生责备自己的样子。
“你···”老人张了张口,满口苦涩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陈安之修为虽失,但这些年阅人的经历却丝毫不少,况且三千年前与他交情最好的两个人,偏又是这天底下学问最大的,一位是先生,而另一位则是三州五地最推崇的那个姓何的少年。
所以第一次见面时,老人身上残余的书生气,虽混杂在枯朽里几乎悄不可察,却还是被他发现。
陈安之道:“你家孙女,睡了?”
说到‘孙女’二字,陈安之略微停顿,眯起眼睛打量着老人。
老人微微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白纸灯笼,眼神惘然,语气低沉,“我愧对先师。”
“她这一觉要睡多久?”陈安之微微扬起下巴,看向更高处的月。
“我不知道。”老人摇摇头,顿了顿又说道:“我知道我劝不了二位,天色晚了,若是休息便随我来吧。”
陈安之悠叹一声,自言自语道:“人心难测海水难量,人且如此,更何况百年的妖,终究是人妖殊途。”
老人默然转身,提着灯笼走几步又停下,“不要伤她。”
此时此景,落在一旁少女的眼中,叫她云里雾里听不懂这俩人在绕些什么,但听到真的要进村时,偏有些筹措起来。
土路两旁是很常见的农家小院,很干净,在灯笼的昏暗光下可以看到,院子里种了些葱姜蒜,还有小菜之类的东西,鸡鸭鹅这些畜类被关在笼子里,所以显得特别干净有序。
再往前走,一位穿着粗布衣服,扎着头巾的妇人正在水井旁打水,抬起头正看到老人领着陈安之两人走来,扬起手臂在脸上抹了抹汗,带着农家人惯有的热情,大声嚷嚷道:“居在啊,你上次教我那就诗叫什么来着?”
老人提着灯笼没有说话,倒是这妇人兀自笑起来,“哦,对对对,就是这句,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那妇人抹了把脸,用力提了提水桶,有些吃力地往一旁走开,“不愧是咱们村的读书人,改明我也让我家那兔崽子多跟你学一学。”
沐如意一脸不解地看着妇人自言自语,下意识把疑惑的视线投向陈安之那边,后者正托若有所思地盯着妇人手中的水桶。
只因为那水桶空荡荡,可那妇人却步履踉跄,似乎尤为疲惫的样子。
老人没有解释,继续往前走,又经过一家小院,一糙汉子正蹲在院门口,捧着个空碗呼噜呼噜往嘴里扒,也不管有没有吃到东西,津津有味的咀嚼。
“洪居在!”糙汉子突然放下碗筷,冲着路边嘿嘿笑道:“要不怎得说京城的小娘子细皮嫩肉的,床上功夫可不得了,你这般进京回来,有没有试一试?”
“唉唉唉,我就是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