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舆从青州鬼骑上联想到了一些事情,皱眉道:“你这是……要去荆吴?”
申道坦然道:“为什么不呢?你知道的,我一直想去看看江南风光,既然高大将军诚心相邀,那我也当有此一行。日后再相见,说不定我已经是荆吴的使臣,若我们还能在一张桌子前吵吵嘴,听起来也不错。”
“我不会留在稷城。”
“为什么?我听说仲夫子准备提拔你执掌国家邦交之事,位列九卿,难道你不满意?”
曾舆嘴角弯起弧度,摇摇头道:“当然不是。九卿之一,如此位高权重,我一个无官身的学子,哪里会不满意。”
“那你……”
“我向夫子要了一个济河县令的差使,开春就走。”曾舆回答道。
“济河县令?”申道满腹经纶,对墨家郡县了若指掌,当然知道这个济河县是个怎样的穷乡僻壤,可曾舆又是为什么非要去那样的地方当个微不足道的县令?
“很奇怪么?还记得夏侯在稷上学宫对我说过的话么?”曾舆道。
“当然记得。”申道自小记性极好,过目不忘,于是扯着嗓子模仿夏侯的声音,“‘听说你曾四处游学,对百姓大讲礼法仁义,可这些话,可曾让几个百姓不再贫苦,每年能多攒下几斗苞谷充饥?’”
他忍不住笑了:“说起来,这夏侯倒是真刻薄,几乎把你从里到外损了一遍。”
不过他的表情很快就变得惊疑:“你不会就是因为他对你说的这些话,所以赌气去做一个县令的吧?”
“当然不是,只是他的话也确实点醒了我。”曾舆微微侧头,远望稷上学宫,自嘲地笑,“说起来,我读书多年,也游学过天下,见过民间疾苦,却从未脚踏实地地为百姓去做过一些事情,只知道靠着腹中的经纶,在稷上学宫日日与人争辩,贻笑大方。”
“那天夏侯对我说了那些话后,我便在想了,我们这些学子自诩博文广知,整日只知道把治国平天下挂在嘴边,可实际上,又有几个能不忘初心?当年前朝文帝设立稷上学宫,为的是广纳天下良才,让他们研习治国之道,后再为国之臣,造福一方。”
“可如今时过境迁,学子们领着稷上学宫的月钱,喝着茶农献上的最好的茶叶,享受着百姓们辛苦劳作而来的炭火、粮食,却只是在高大恢宏的屋子里为了名声喋喋不休……”
“若稷上学宫的面貌便是如此,那设立又有何用?每个人都想着在稷上学宫论战中名扬天下,再被君主看重,得到高官厚禄……那么谁还记得为民请命,真正为百姓做实事?”
连续两个问题,已经让申道震惊到说不出话来,曾舆继续平静道:“所以我想,带着我那群师兄弟们,真正地下去走一走,看一看,去听听百姓们需要什么,去试着为他们做点什么,插几棵秧苗,挖几道沟渠,或许我会真正懂得何为民,何为家,何为国。”
听完曾舆的话,申道肃然起敬:“曾兄胸襟如此宽阔,竟能看破名利转身为民做事,跟你一比,反倒显得申道狭隘了,我相信,假以时日,曾兄可比仲夫子!”
曾舆自谦道:“哪里话,夫子之智慧,只怕我穷尽一生也不能比的,只不过我们这些学生,总也不能丢他的脸才对。我反而更应该谢谢夫子,当我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本以为夫子会不悦,会觉得我胸无大志,没想他却夸赞了我,并且支持我的做法,否则我也难以坚定这份决心。”
申道撇撇嘴,摇头不赞同道:“说实话,我最看不惯的,就是你们这种惺惺作态的模样,总以为前人不可比,难道我们后人就不能比前人做得更好?即便上古圣王,一生也做过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