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长点点头,使唤儿子回家拿手记册子,摸着肿胀的小腿又道“老宋你下头三个子女是全给分了,还是……”
他不假思索地拒绝,只肯把宋于秋摘出去。
册子来回约莫要半个钟头,小院子里头哭的哭跪的跪实在难看,村长发话让他们起来,全部洗把脸再说。
“这分家呢,田地、房屋、家养的鸡鸭鱼猪全算在里头。按寻常人家的分法,便是把你家所有的家当分做三份,每个子女……”
“宋于秋不配!”宋菇大声质问“他又不是我们宋家的,凭什么拿走一整份?!”
没大没小的女子,长辈的话也该插?
发白的眉毛细微跳动,老村长不理她,继续道“养子分家是少见事,理说我没身份管,应你们做爹妈的说了算。不过怕你们分不妥当,孩子不服气,日后不肯出钱给你们养老。我还是……”
“怎么就不出钱了?!”
宋菇又急火火地跳脚“不管他是不是宋家的种,他都是靠我们家养大的,凭什么不出钱?!”
“宋菇!”
老村长终于重重地敲拐杖。
“闭嘴坐着,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阿眉你再说,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宋家老两口不约而同地出声指责,素来温和的老太太横眉立目,颇有威慑力。
“不说就不说。”
宋菇心不甘情不愿地瘪嘴。
林雪春满肚子的难听话来不及出口,火气未消。便抬起一条腿踩在椅子上,凶神恶煞盯着宋菇,眼神对上一次,就送她一个功力高深举世无双的大白眼。
那头权威再三受到藐视,老村长不爽快,不轻不重说了句‘老宋你为人处世利落,可惜女儿不很好’。
字里行间带敲打,无非说他家教不行。宋建党面子难看得要命,由老太太出面应付过去。
接着说。
“我想着你们分点东西,子女日后照样孝顺父母最好。”
思及大小屋这股子你死我活的架势,老村长略一犹豫,也说出旁的法子“两边实在不好处,父母想做主切掉恩情,也行。孩子欠着你什么,你想要他还什么,正好当大伙儿面说清楚,好过事后扯不清楚。”
“老宋你看着办吧。”
到底得他来拿主意,也是他最后一次拿小屋的主意。
宋建党不由得眯起眼睛,细细打量着默不作声的养子。
俗话说养子不如继子亲,继子不如亲子好。小屋分家不占理,大屋尚未掰扯他的身世,不料他自己拿出来说。
瞧林雪春他们的反应,像是不知情的。所以这人瞒着妻儿又是分家又是吐露身世,图什么?
实诚不贪家产?还是心里别有算计?
宋敬冬目光严厉,开口欲言之际,宋于秋又抬起头。
好像从缓慢的沉思中缓过神来,他打裤兜里摸出两张对折的纸来。压根不理其他人的好奇与疑惑,他自顾自念到“小学每学期两块,二二得四,四六二十四;初中每学期四块,二四得八,三八二十四。我上到初中毕业,学费四十八块。”
提这茬干什么?
大伙儿神色复杂,独独宋建党手指弹跳两下,脑袋里头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除了年关头,我在家里头没碰过米面蛋肉,没买过衣裤鞋,花的钱应当是家里头最少的。我六零年离村,六五年回来,交给我妈三百块钱,这事村东头聂哥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