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奈也随女相大人跪着,瞥见她微微发颤,也不知道是真害怕还是作戏。然而那效果确实不错,李显收敛了忽视的心,音色抖了两抖,叹道:“昭容请起……这不法之事,究竟为何?”
“圣体安康,关系社稷……”婉儿小心措辞,委婉阐述。“……起居饮食之洁净,甚是要紧;然……后与公主,偶有进上,却罕受约束……”
婉儿罕见的磕巴,终于引起了李显的极大关注。他揉揉太阳穴,仿佛渐渐听明白了心腹昭容的深意。
“当日韦后偕朕幽闭于房州,几多磨难,祸福无常……亏得她勉力支撑;朕尝言当惟其所欲,不相禁制……至于公主,亦是自幼受尽委屈……朕实不信、不忍……”
好个尝遍人世冷暖、重情重义的陛下啊。林奈默默感慨。这个,素来史料都说唐中宗昏聩无能,其实换个角度想,优点也很明显嘛——没有在皇权光环下扭曲,保持随和性格,接地气的宠着老婆跟女儿。
脑内突然飘过一段古老的歌“感恩的心~感谢命运~花开花落~我一样会珍惜”……林奈双颊不自主的抽了抽。呃,还是专心关注当下比较好。
而上官婉儿一咬牙,终于把林奈推了出去。“圣人仁厚,重情慈爱,乃大唐之福。臣本不该妄加揣测,然所遇此民间侠士,不知为何,竟说得贴切密实,臣唯以圣人安危为重……”
倾诉带上了泣音,饶是李显,也不得不正视起她身旁这个陌生的“宫女”来。
“这是……?”
林奈终于抬头,好好直面天颜。“小女子乃汉留侯张子房后裔,祖籍新郑,随父辈迁入幽州。虽处江湖之远,但求报效圣人,于国事不免牵挂于心。”
大约因为所见乃是个妙龄女子,即使气质有几分古怪,李显倒也没特别警惕。林奈看着他眉头松了松,也不敢耽搁,续道:“吾闻圣人深爱韦后,早年不惮以天下赠韦玄贞。且圣人与后患难于房州,抚养公主不乏艰辛困苦……”
想想跟婉儿串过的供,林奈终于肆无忌惮的倾吐自己的观点。“但如今这般宽纵,反令二位跋扈非常,较汉时梁冀不遑多让。”
嗯,传闻中李显就是被妻女送的毒汤饼给弄死的,拿梁冀类比也还算贴切。
“尔究竟何方人士?所指究竟何意!”再次被戳中痛点,李显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
到了这个地步啊……林奈深呼吸,鼓足气势,道:“小女子乃民间人士,并无功名。只因深受庭训,又学得卜算之道,观测天象,方知……不日将有企图毒害圣人之行径。谋逆大事,非同小可,即使出自圣人最亲近之人,吾也不敢视若无睹,务必如实以告,望上达天听。”
但凡帝王,于鬼神之事往往夜半虚前席,不敢信其无。林奈屡屡强调“星象转换,推演所得”,言之凿凿,泰然自若,惟愿中宗的注意力都放在结果上,千万别让她当场表演怎么占卜才好。
为表尊敬,林奈的视线尽可能留在陛下的嘴唇以及以下。不过偷眼所见,李显眉头绞起,额上纹壑愈发深沉,嘴角频频抽动。
事到如今,看来这皇帝涵养还挺不错?自己其实没拿什么真凭实据,说得又这样危言耸听,他居然还撑着没暴跳没怒斥,只是似乎深受打击,怔怔的瞅着上官婉儿。
“朕一向信任昭容……”
婉儿膝盖一软,“噗通”就又跪了下来。“圣人,臣不敢妄言,可着实放心不下……”
“趋利避害,人之本性。昭容固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