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奈仍用现代人的“自负”强撑,坚持不跟上官昭容一起说跪就跪。“吾曾闻许州参军名燕钦融者,直言诘责后与公主,未得圣人治罪,却为皇后矫诏诛杀。小女子贪生,然并不忌惮以死明志……”
咳咳,这或许也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但瞄着李显的眼神,林奈觉得,似乎不管她怎么慷慨陈词,皇帝陛下还是更信赖妻子女儿一些。只是,话都说这份上了,不狠一点,更难取信于他啊。
半响过去,李显依旧有几分呆滞的模样。林奈心沉了下来,头也慢慢低了下来。只是,靠着最后的矜持,仍然稳稳站着。
“昭容请起……”李显最终喃喃道。“朕需要考虑……”
考虑,多考虑几天,说不定命就没啦。林奈一边腹诽,一边有报以同情。不管怎么样,突然听说宠信至深的老婆女儿要谋害自个,跑来告密的偏偏又是另一个宠信至深的女官兼后妃,双方仿佛还没有利益冲突的那种,中宗陛下肯定大受打击的啊。
“臣……”上官婉儿颇为踌躇。“圣人务必保重龙体……”
三人噤声。这一场小风暴,算是打着旋儿从太液池的芙蓉上方飞过,暂且没留下显著痕迹。
待皇帝摆手让昭容退下,侍从们又渐渐围了过来。
由此可见,李显对于上官婉儿依旧非常优容。这不,带着个宫外来的不明分子,跑他耳边聒噪完“近亲谋逆、将致死圣人”危机,她竟还能“全身而退”呢。
强势母亲生的儿子,居然拥有难得的厚道,仿佛歹竹出好笋……林奈回忆当初的刘盈,又想着当下的李显,喉咙口仿佛堵着无数叹息。
不过,他俩倒拥有不同的脸谱。前一个年轻青涩的皇帝,在孤寂中无所适从,乃至寄托于丹方;后一个历经沧桑的陛下,还试着挣扎摆脱阴影,另寻亲情慰藉,只可惜痴心错付。
生于忧患的夹缝,死于“安乐”——呃,史料指向,中宗死于女儿安乐公主之手。宠信多年的爱女,连同依赖多年的爱妻,转化为无情催命符,任哪一个人听到这种消息,估计都得先垮一垮吧。
所以,李显这等反应,尚算意料之内情理之中。要几句话就能让他把妻女抛诸脑后,那也就不像他了。
回到昭容府上的林奈,愈发心平气和,丝毫没有恨铁不成钢的怨怼。她勉强尽了人事,与其过度焦虑,倒不如指望上官婉儿多拿几分主意——女相才是正经土著啊,理应找得到更好的办法。
林奈心知,自个那点嘴炮工夫,跟“厉害”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既往任务历程中,她遇到的陛下们,仅有简格雷是纯粹被“说服”的,其余都靠装神弄鬼——仔细算来君士坦丁那里其实还失败了。
唉,她一个现代人,原身穿越过来,本就根基浅薄,又是自由稀缺的女性,行动力有限,还指望速战速决,不投机取巧,怎么行呢?
上官婉儿又当着林奈的面嗟叹起来,再次试图套话。可看到“女侠”神秘莫测却沉默寡言,昭容大人暂时也无计可施。
除了“解救皇帝性命”这种头等大事,女相还有众多政务琐事要处理。于是名正言顺,她将林奈挽留(扣留)在了自己私宅里。
“……务必务必,要紧要紧。”婉儿措辞恳切。“恐怕圣人随时传召,侠士断不可轻易远离。”
林奈想了想,还是暂时藏拙为妙。看架势,她要大摇大摆离开,上官婉儿定然不肯;若她暗中潜逃,也未必不被抓住。既来之,则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