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变大了。
冷宫的路上静如死寂,少年独撑油纸伞,走的慢而沉,手中拎着食盒,从冷宫那掉漆歪倒的后门而入,到了内殿门前,他放下油纸伞,屈下身捋起袖袍避免被积水沾湿,将食盒轻搁在地上,抬指敲了敲门,指骨被寒风吹得发红。
容齐知道不会有人回应,起身撑着伞又待了少顷,再转身离去。
也在他背过身时,门吱呀一下,有个老妇踏出门槛匆匆拎走了食盒,裙裾在他余光里扫过。
雨珠急重,每一下都击在他心间,比起来时显得要更为吃力,他不知在想些什么,亦不知怎么回的寝殿,胸口翻绞的冷钝膨胀,一阵锐痛,顾不得满室残余的狼藉还未收拾,到矮榻前缓缓就地坐下,听着隐约的雨声。
风一阵阵地扑来,夹裹着浓重的水汽穿过湿衣。
终究是病重了。
身上一阵烫一阵冷,浑浑噩噩的有许多画面扑簌闪过,多是稚儿的哭叫,波及着五脏六腑错位地难忍,他拼着仅剩的清醒,挪上榻子,用薄被拥住自己。
天黑的快,无半点烛火的殿内黑漆漆的。
锦觅原想从窗户偷入,不曾想殿门竟然大开,并不见一丝光亮。
愣了两秒,宽心的小葡萄只当他睡得早,便不带犹豫地抱着包袱溜进去,关门关窗,软榻旁摆有烛架,她放下包袱从里掏出火柴,啪地划燃一根,用作点亮烛架的最高一排。
滟滟的烛火蔓延。
借着昏黄的光,看清了床上的少年果然熟睡着,陷在被子里害冷地弯蜷成团,掩不住的苍白。
他眉心皱紧,毫无血色的唇抿得下压,眼尾水红。
小手迟滞地伸去,抚上少年淤结了郁气的眉宇,一瞬却被烫的蜷了指尖,再重新抚上,轻捋起来,替他舒展。
随后,他湿着的眼边微不可察地动了。
教他的神情戳的心跳俱乱,锦觅觉得眼帘生了湿蒙,有些看不清,但不敢使劲地眨,深吸一口气,起身去拿带来的包袱,将里面的酒跟银针一一地摆上榻。
先要把脉,从脉象上看便出乎意料的棘手。
她知他病重,亦料到若是中毒那这毒邪之症势必隐藏的很深……看向他羸弱的睡容,心口一拧,甩了甩脑瓜,坚定地把他的被子一掀,剥开层层衣襟,敞出他锁骨下的小片肌肤,再用带来的酒沾了帕子覆上去擦拭。
开始施针。
少年被梦魇困着不得动弹,锦觅紧张地盯着他,数根极细的银针已经扎稳了,当又扎进一针,他忽然皱眉,优越的颈项上浮出青筋,她下意识伸手扶住他脸庞想稳住,而少年同时转头来,咳出一股鲜血。
女孩感到手心一热,也是呆了。
温热的血水濡着他侧脸,全压着她的手心。
容齐睫尖轻抖,垫在脸下的触感绵柔,不似榻上的硬枕,微一动,正对上她面纱外浅笑盈动的双眼,含着少许讪讪,说道:“……你醒啦。”
空气静默。
她后背起了一层虚汗,越发僵冷。
想想她可是扒了人家的衣服,虽露的不多,好歹是扒了,再者,哪有人半夜偷摸着过来扎针的,事到临头,锦觅心里七上八下,一时不知该不该抽手,先硬着头皮解释:“我在给你施针,你得风寒了,身上发着热,不处理好是会要人命的,真的。”
眼下的人仿佛刚定神,毫无戒备可言地回以一笑。
“不要紧。”
他眸中澹澹水色,宛若云霁之后初绽的星,柔进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