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徽知道朱九青是在借着自责,提点他谨言慎行。
他初次碰到这样的场面,确实没有什么应对经验,一时拉不开面子回绝那些人。回想自己方才说的话,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不妥,但依旧出了一身冷汗。
“我记下了。”严徽道,“再有下次,一定多长些心眼。”
朱九青笑道:“郎君也不用太担心。您得天独厚,陛下偏爱,前途好着呢。”
严徽如今再看朱九青眼底那抹含蓄的笑意,明白这少年内侍肯定也是知道自己酷似柳怀易的事。
“九青,你是几岁入宫的?”
朱九青道:“奴八岁时就入宫了,拜了梁九安总管为义父,是九字行里的小辈。”
严徽问:“这么说来,天宁之乱的时候,你就在宫中?”
“正是。”朱九青道,“不过奴那时年纪小,在尚仪局里做杂务。天宁之乱后,宫人死的死,伤的伤,陛下又放了许多人出宫。奴手脚利索,又承义父照顾,才被提拔了上来。”
严徽斟酌片刻,试探着问:“那你可见过柳相君?”
朱九青对这问题毫不意外,流畅答道:“奴不敢夸口。奴只远远见过柳相君的仪仗,没法说个真切。但是义父是见过柳相君的,确实觉得郎君容貌同他像足七分。不瞒郎君,义父膝下义子众多,奴能争到这个伺候您的名额,可花了一番功夫呢。”
严徽不禁笑起来。这朱九青真不愧是宫中老江湖,年纪比自己小好几岁,可油滑机灵远在他之上。
“郎君,”朱九青道,“有关您酷似柳相君的事,众人心知肚明,却无人敢明说。陛下于柳相君的心,旁人更是不敢轻易揣摩。现在无数双眼睛都盯着郎君的一举一动,还望郎君深思。”
严徽怎么不明白朱九青的意思。其实自从昨日知道了这个秘密后,他昨夜就几乎没怎么合眼。
严徽觉得自己好似无意中得到了一把开启宝库的钥匙,可是那扇尘封已久的大门后,究竟是富可敌国的宝藏,还是一头凶猛食人的妖兽,没有人知道。
严徽梦到那扇门自己开了,刺目的金光从门中射出来,让人几乎睁不开眼。有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呼唤他走过去。
那是他听过后就忘不了的,女帝轻快的笑声。
于是,他一步步朝那片光芒走去,心跳如鼓,明知前方危机四伏,却停不下脚步。
门内竟然是一处宏伟华丽的宫室,帷帐重重,轻纱飘曳,风自四面八方而来。严徽瞬间就迷失在了纱帘之中。
只听笑声飘渺,忽东忽西。
“陛下?”他高呼,掀开纱帘,追着那笑声而去。
脚下忽然一空,严徽骤然跌落——而后醒了过来。
天才刚刚开始放亮,天地间如浸在幽蓝湖水之中。早起的鸟儿在枝头拉开了嗓子。
严徽有晨练的习惯,每日早膳前都会在院中跑跳打拳,活动筋骨。随着旭日逐渐高深,寒露消散,他额头鼻尖也出了一层亮晶晶的细汗。
“子瑞哥好生勤勉呢。”沈默跨进院门,“难怪你身段雄武刚健,看着好生教人羡慕。”
“一日不练十日空。”严徽笑道,“而且成了习惯,每日不活动一番,浑身不自在。行简,你要不跟着我一道练?早日将你这福贵肉消下去,变回美少年本色。”
说着,严徽伸出手中的长棍,轻捅了一下沈默胖乎乎的肚子。
沈默忙笑着躲:“哎,我就是来和子瑞哥谈这事儿的。昨日我听文晋哥说,他们明和殿的少侍们组了一个蹴鞠队。我想咱们永和殿也可以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