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修瞪起眼:“荒唐!指法技巧记不住,怎能随意着手?如何领悟得了……”
“嘣~~~”
师修话还没说完,只听一声垮塌的弦音,生生砸断了话头。
我双手已摸上案上的琴,左手按在弦尾,右手装模作样地拨弄一下琴弦,没注意这仿佛放屁的诡异声音,煞有介事地学着师修摇头晃脑:“果然和先生所说一般无二,音色深沉,徘徊不绝。不错,不错。”
然后我看到师修惊怒的脸,许是从未听过如此人间难寻的震撼琴音,在心中感受到一丝威胁,所以恼羞成怒了吧。
“成何体统!弹不像弹,拂不像拂,拨不像拨,指法毫不成型,指力极其不稳,还想弹琴,简直可笑!”
师修脸上松皱的皮肉在颤抖,干枯的手指着我像是找不出词来训斥我。
果然!
呵~
这老头子果然是被我狂放不羁自在流畅的琴风震慑了,加之外面那些不切实际的谣传,所以对我有所忌惮。
我自信地勾起嘴角,反驳道:“先生此言差矣,乐曲本就不应拘泥于形式,应当随心而动,故此更不应拘束在指法技艺中。”
师修这老头不仅心眼小,脾气还不太好,我才驳了他一句,他便瞪着眼拍案而起:“你强词夺理!琴技深远,岂容你胡乱编造?!祭舞献曲,竟被你当成儿戏!公主殿下无心听课便不要勉强了,老朽告退!”
他这一句“胡编乱造,当成儿戏”真真是将我打击了,愣是说得我找不出话来辩解。
回过神来时只能透过巨大的雕花窗望见师修怒气冲冲的背影,和他随步伐一甩一甩的袖袍,然后是被他狠狠摔上的回鹿台的木质大门。
两扇门“砰”地一声合上,又互相弹开,“砰砰”地来回弹撞几次才安静下来。
我抬手向着师修离去的方向,瘪起嘴,心中不免委屈。
“别……别摔坏了我的门,没钱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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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师修对我破口大骂然后一走了之,我就泄气地跪坐在原地,呆呆地望着他留下的瑶琴出神,心中直叫苦,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这样默默地坐了两个多时辰,不觉已至黄昏,一下午不知所踪的锦鹊终于抱着一摞竹简子回来了。
锦鹊跨入屋中,额上汗珠晶莹,却是满脸兴高采烈的神情:“公主殿下,您这是在看什么呢?”
她弯腰将摞成一堆的十几只简桶轻轻搁在我案上:“奴婢在藏书阁为公主寻来了这些琴谱,奴婢已经问过了,都是些简单的曲子,最适合初学者弹奏啦。”
尽管她的动作已经很轻,但竹简和桌面触碰时发出的沉闷声响,表示着这堆竹片子的沉重。
锦鹊看着一言不发的我,有些疑惑:“公主?您怎么了?”
我拿起最上方的那只竹简,看着外面大篆字体刻的“春宴”,又看看覆着一层薄汗的锦鹊的脸,实在不忍心她再为了我操心,只得叹了一口气:“没事,有劳你了,锦鹊。”
她笑容露齿,摇摇头:“皆是奴婢分内之事呢。”
锦鹊总是这样,热衷劳碌,却以此为乐。
我笑着摇了摇头:“你去忙吧。”
锦鹊领了意,退出去关好门。
于是房内又只剩下我,一个人呆呆地望着瑶琴出神。
实在不忍心告诉锦鹊我被先生斥责为胡闹的事情,毕竟她那样尽心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