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甲:“公主……”
依旧不等他开口,我先发制人地用自己超脱凡俗的曲调截住他的话头。
大抵是我的琴音已能够迅速将人带入意境,刚才还似乎有很多话要说的小甲,很快便噤了声。
小甲小乙小丙小丁:“…………”
奇怪是平日里总要早早睡下的我,今日似在韵律熏陶下精力充沛,不知疲倦,竟一遍又一遍地演奏这曲子。
我深感自己已对此曲拿捏得出神入化,只知手指生疼发麻,腰背板得酸软无力,腿脚也生出几缕胀痛。
不过谁管这些,练琴才是大事。
当不知弹至第几百遍的《春宴》落下最后一节音符,当我正欲开启新一轮酣畅的演奏,忽又瞥见大窗外成排而跪,痛苦颤抖的四人。在残影摇曳的昏黄灯光的映衬下,像几棵凄凉的小白菜。
我不忍无视:“你们……冷啊?”
得到他们争先恐后摇头否定的回答后,我亦觉得不大可能是这样。
这才刚刚立秋,虽是深夜,却真切只得两分秋凉,剩下的八分中仍有四五分夏日的炎灼气。习武之人又怎会像我这病痨鬼般怕冷。
百思不得其解:“那你们这是抖什么呢?”
哆哆嗦嗦:“属下……属下……”
——“影密卫以执行命令为天职,擅离职守本就令他们良心难安,又怎敢闲情逸致赏公主殿下的琴。”
低沉有力的嗓音被院外清风徐徐吹进耳朵。
声音不大,清晰入耳。
我扬首朝声音的源头望去,只回鹿台正门竹帘外有灯色几分妩媚,却将那人颀长挺拔的身形连光带影投进帘内。
揖着标准好看的鞠腰拱手礼,丝毫不折英挺气概。胸肩上的精钢铠甲折合着幽幽烛光,遮不住线条硬朗的香肩细腰。
好生俊秀的身骨,我心叹由衷。
动动僵硬的脖子,在矮桌上撑起下巴,一停下弹奏似乎就感觉无甚激情了,懒懒问道:“门外何人?”
“末将章邯求见。”
我若有所思,将他姓名在舌尖含了一遍:“章邯……噢,你是……”抬眉,“是…………是谁?”
帘外那人似有停顿,然只一瞬,声色仍是平静:“末将身份低微,声名自然难入公主之耳。”
一串杳杳琴音和着他音色撩人的话尾,泛泛撞散在梁顶与四壁,回荡在寂夜里,颇有些婉转之意。
我放下随意拨动一下琴弦的手,觑了眼地上四只瑟瑟发抖的小可怜,不禁发笑。
素日不多与人交流,也不常说这些场面话,只紧了紧云袍:“什么事?”
“回殿下,末将发觉今夜子时,应当轮值替回的两名手下迟迟未归。
“方才负责统率巡夜的廷尉来报,说是丑时又丢了两名影密卫……”
至此他言语中状似有所保留,似乎在等我发话。
“然后呢?”
我重新支起下巴,并不在意他造访的个中缘由,下意识接茬。
他于门外岿然而立,站成一处举世无双。
“末将命人查证后得知,这四人皆是负责巡守殿下寝宫。他们杳无音信,末将只怕回鹿台突遇不测之况,所以……”
“所以你也来赏琴?”我恍然。
行吧,慕名而来,给点面子。
双手善解人意地抚上因过度弹奏,音准都已偏离原样的琴弦。
见我此举,跪地四小只慌忙叩首:“请公主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