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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09.
    《冬日骄阳》完稿之后,我兴致勃勃地跑去医院,已经时值夏末,去找尤里的前一秒我又打起了退堂鼓,只好坐在树荫下独自练习。

    午后空气有些凉风,蝉拖长了嗓子嘶鸣。我一遍又一遍地弹奏着自己熟悉的旋律,医院楼下的草地上有复健的老人和玩耍的孩子,还有树荫下小憩的人。

    我心底有些紧张,又害怕尤里会不喜欢我的这首曲子,慢慢地乱了调子,弹错了好几个音。

    “小姐。”

    一个慵懒、倦怠的少年音忽然传来,调子微微拖长,似乎是才从午睡中醒来一般。

    我转过头去,发现就在我的长椅的另外一端坐着一名身穿白衣的黑发少年。少年的膝盖上搭着一件黑色的袍子和一顶白色的毛毡帽,脸上盖着的一本厚厚的印着俄文的红皮书滑落下来。

    因为刚才过于专注,又或者说他的气息过于隐秘,我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我们坐在同一条长椅上,而中间只隔着一棵银杏树。

    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纤长的睫毛颤了颤,表情有刚从睡眠中脱出的片刻茫然。我也才发现,他并不是本国人。尽管年纪不大,然而皮肤苍白到几乎透明,身材瘦弱纤细到看起来阵风就能够吹倒。

    “抱歉……”我连忙说道,“打扰到您午睡了吗?”

    “没有这回事,”苍白的少年彬彬有礼地说道,“是我自己觉浅。”

    他弯下腰用手心支着下颌靠在大腿上,说话间歪过头来看我,指了指我怀里的吉他:“小姐,你弹得很好听。是要去见什么人吗?”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是的,要去见一位朋友。”

    少年弯起眼睛:“这位朋友一定对小姐来说很重要了,对吗?”

    我转过脸很快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我再来猜一猜,”他说道,“小姐的这位朋友,和我一样也是一名俄国人,对吗?”

    我一时吃惊地瞪大眼睛看着他,他却噗呲一声笑出来。

    “我从前在这里住院的时候就见过小姐和小姐的朋友,”他用书抵住笑起来的唇,“怎么可能是猜出来的呢?”

    就这样,我和费奥多尔君交谈起来,他告诉我他姓陀思妥耶夫斯基,在这里住院有小半年的时间。我告诉他我姓伏见,常来这里看望我的朋友。

    聊了没有十几分钟,他看了看表,“啊,该回去吃药了。”

    费奥多尔抱着衣服和书站起来礼貌地和我鞠躬道别:“伏见小姐,下次见。”

    “下次见。”我说。

    他走出几步,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又回过头来,银杏叶被风吹得从他的身侧拂落:“小姐,在一件事尚未做之前,怎么能够知道对方会不会喜欢呢?”

    才认识短短不到二十分钟,就使得我对费奥多尔这个少年有了一个心思剔透这样的认识。他说的话很有道理,我对他道了谢,认真地想了想,才鼓起勇气,站在尤里楼下喊他的名字。

    过了好几分钟,深色的窗帘才被不情不愿地拉开了一点。金色脑袋小绒球一样慢腾腾地探出来一点点,他露出来的半张脸似乎在说他的心情很不好,语气有点凶凶的:“干嘛?”

    我吸了一口气,仰着头跟他说话:“歌我写出来了,你来听听。”

    《冬日骄阳》是一首基调上偏轻快的曲子,很贴合尤里·普利赛提的滑冰风格,和他之前选的那首《纯洁之爱》并不一样,是我找了很久之前他的出道比赛录像看了之后才敢动笔的。

    应当如同一束明亮的光,在冰上随着风起舞。应当是欢乐的,是纯净的,是不染纤尘的,是聚光灯下吸引所有人目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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