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亲本是江湖女子,大哥生来根骨奇佳、武学天赋出众。十几岁时爹爹蒙冤入狱,娘亲为了抚养我们出去行商,哥哥便跟在她身边仗剑护卫,崭露头角。爹爹出狱后对读书从仕心灰意冷,觉得书生百无一用,乱世中更不如剑客能保护家人,哥哥又痴迷剑术,便随他自行出去闯荡了。”
“原来你娘也是江湖侠女,”跟我娘亲一样呢!“她的兵器是什么?厉不厉害?”
“她的兵器当然厉害,”他一本正经地说,“一手算盘,一手银票,杀人不见血。”
虞重锐的母亲姓项,光看姓氏我就觉得他父母果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项娘子九月初一抵达沅州,虞重锐和凤鸢去码头迎接。我现在还走不动那么远的路,只能在家里等候。
她和我想象的不尽一致,但又似乎很符合。虽然年过半百,但她依然容光焕发、精神抖擞,身上有股闺阁女子所不具备的泼辣劲儿,赶了半个月的路,丝毫不见羁旅风霜疲惫之色。
不一致的地方则是,她跟虞重锐的相貌五官并不太相像,倒是那天夜里匆匆一面没太看清的大哥与她相似些,虞重锐大概长得更像父亲。
我们的婚礼一切从简,不需要太多准备。我没有精神力气自己动手,凤鸢的女红倒是极好,但我觉得让她为我做嫁衣,未免强人所难不近人情,就从沅州城里请裁缝上门定做了一件。
项娘子又带了一套衣裳和头面首饰过来,说是江南最时兴的款式,比沅州的好。我发现她非常细心,嫁衣不是硬实的缎面刺绣所制,而是茛纱做的,又软又轻,恐怕价值不菲;首饰是累丝制法,看着雍容富丽,其实却不重。这时候要我穿戴厚重的嫁衣凤冠,我真怕自己扛不住。
不过她没见过我,不知身形如何,衣裳是按十八岁年轻姑娘的一般体型做的。我现在瘦得只剩一把骨头,需再改小一大圈。
我对虞重锐自然心意笃定、磐石不移,但是对他的家人,尤其是父母大人,我是觉得有些歉疚的。没有哪家公婆会喜欢我这样身患恶疾、朝不保夕、跟娘家断绝关系的儿媳妇吧。
“重锐在信里都跟我说了,你是个勇敢的好孩子。”她把一见面就哭哭啼啼的凤鸢支到一边去做别的,叫自己带来的仆妇给我量尺寸裁剪,“有我当年的果决风范。”
我不禁问:“咦,难道娘子也有过类似的经历吗?”
“重锐的外公曾是江南霹雳堂镇江分舵的舵主,江湖规矩,跟官府的人井水不犯河水,黑白两道泾渭分明,互不牵扯。可我偏偏瞧上重锐的爹了,父亲不答应,我就从家里跑出来,终身大事自己做主。有十六七年吧,娘家都不跟我来往。”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我算算就知道,出嫁后十六七年,那就是虞重锐和他哥哥十多岁、父亲遭受牢狱之灾的时候。她一个人支撑全家,带两个孩子,即使这样也没有低头服软向娘家求助。
“后来呢?”
“后来啊,永王之乱平息后,朝廷禁止民间私造武器,霹雳堂在镇江的总舵都被官府连锅端了。我叫他们改做烟花爆竹,我帮他们分销到江南各地,现在几个兄弟过得都还成,老爷子也没办法,只能认我。”
仆妇量得尺寸告诉她,她在纸上记下,抬起头得意地眨眨眼。
我忽然觉得心头安定了许多。她可是亲身经历过永王乱世的人呀,人生起落几经磨难,什么样的人间疾苦世事悲辛没见过呢。
如果我做了皇后,重振家族辉煌,祖父或许会和我和解。但是我不在乎,我不是为“贺”这个姓氏活着的。我只遵从